“奇谈怪论”之十八:“七损八益”不是房中术而是调理阴阳之大法

2010-08-23 19:14 楼主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调此二者(指阴阳二者)奈何?岐伯曰:能知七损八益,则二者可调,不知用此,则早衰之节也。”什么叫“七损八益呢”?由于原文未作任何解释,因而历代医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众说纷纭,始终得不到正确的认识,一直是个疑案。直到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竹简《天下至道谈》问世以后,1989年《中国古代房事养生学》说:“以《天下至道谈》所论为依据,用来解释《内经》所论‘七损八益’,无不丝丝入扣,着着吻合。这样,就使一个长期争论不休的学术悬案,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天下至道谈》所论“七损八益”,其“七”与“八”是数词,是指两性房室生活。所谓“七损”,是指在房室生活中有七种做法于人体有损害;所谓“八益”,是指在房室生活中有八种做法对人体有补益作用。自此之后,对“七损八益”的解释,已成定论。所以,近年来出版有关书籍与文章,一般以房中术作解。

然令人有疑。《汉书·艺文志》将方技书分为医经、经方、房中与神仙四类,而《素问》属医经类,依此,此中不应包含房中类的内容。查遍《素问》全书,确实没见到房中类的论述,说明《汉书·艺文志》的分类是准确的。

“七损八益”出自《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但此篇全在论述自然界中阴阳五行的变化,与人体内五脏变化相应。其内容主要有三:⑴、阴阳学说的概念和基本内容;⑵、运用阴阳学说和五行学说,把包括天、地、人在内的一切事物,进行归纳分类;⑶阴阳学说在医学中的具体运用,如对四时、五脏、六气、五味、疾病、诊治等的认识,均以阴阳学说为指导思想。与所谓房中术内容毫不相干。特别是此“七损八益”,是在黄帝提问“调此二者奈何”后岐伯回答的。而此“调此二者奈何”,又是紧接上文“法阴阳奈何”之后提出来的。显然,文中“二者”是指上文 所论“法阴阳奈何”中之“阴阳”也。由此得知,黄帝所问“调此二者”,即所问“调阴阳二者”也。而岐伯所答“能知七损八益,则二者可调”,亦即“能知七损八益,是阴阳二者可调”也。很明显,岐伯所答“七损八益”是调和阴阳之大法,非指房中小道也。

因此,完全有理由认为,《素问》中的“七损八益”,与《天下至道谈》中的意义不同,不可以《天下至道谈》做解也。

我们认为,《素问》中的“七损八益”,就是“损益阴阳”,论证如下:

1、“七损八益”中的“七”与“八”,不是数词而是象。它的真实含义来源于《周易》八经卦。《说卦》云:“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参天两地”即“天三地两”,“三”与“两”,不是单纯的数,而是象数。三,是为日、月、星三辰;两,是为水、陆二体。天为阳,以“—”表示;地为阴,以“--”表示,这样,八经卦的象数为:乾卦:天三3×3=9。 坤卦:地二2×3=6 。震卦:地二2×2+天三3×1=7。坎卦:地二2×1+天三3×1+地二2×1=7 。艮卦:天三3×1+地二2×2=7。巽卦:天三3×2+地二2×1=8。离卦:天三3×1+地二2×1+天三3×1=8。兑卦:地二2×1+天三3×2=8。即:
乾卦 :9坤卦:6 震卦:7 坎卦:7 艮卦:7 巽卦:8
离卦:8 兑卦:8
由于乾卦象天,其象数为九,故称“九”为“老阳之数”;坤卦象地,其象数为六,故称“六”为“老阴之数”。九、六为阴阳之极,为不可调之质变之数。其余六卦,《周易·系辞》说:“阳卦多阴,阴卦多阳”,“阳卦奇,阴卦偶”。震、坎、艮三卦之爻画数为5,为阳卦,多阴少阳,故称此三卦之象数“七”为“少阳之数”;巽、离、兑三卦之爻画数为4,为阴卦,多阳少阴,故称此三卦之象数“八”为“少阴之数”。七、八为阴阳量变之象,为可调之阴阳消长之量。由此得知,七,为可调之阳;八,为可调之阴。所以,张介宾在《类经·阴阳类》中,解释“七损八益”之“七”为少阳之数,“八”为少阴之数,即本之于此。

2、《素问·上古天真论》中之“七”与“八”,亦来源于《周易》。该论云:“女子七岁肾气盛,……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丈夫八岁肾气实,……八八则齿发去,天癸竭”。王冰注云:“老阳之数极于九,少阳之数次于七,女子为少阴之气,故以少阳之气偶之”,老阴之数极于十,少阴之数次于八,男子为少阳之气,故以少阴数合之。然此注“老阴之数极于十”欠妥(老阴之数当为六),且“七七”、“八八”亦置而未释。人的天癸竭之所以女子以“七七”为期,男子以“八八”为期,亦本之于《周易》。《周易·系辞》云:“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此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女子之衰年为老阴之气,阴数退,故于“天地之数五十有五”中减去老阴之数“六”,得“四十九”之“七七”数。男子之衰年为老阳之气,阳气进,故于“天地之数五十有五”中加老阳之数“九”,得“六十四”之“八八”数。可见,《内经》源于《周易》,此话不假。

3、“七损八益”即《周易》中之“损益阴阳”理论。由于“七”之象为少阳,为阳;“八”之象为少阴,为阴。是知“七损八益”即“阳损阴益”,也就是“损益阴阳”。《易·杂卦》云:“损益衰盛之始也”。《序卦》云:“损而不已必益,益而不已必决。”说明损益是相对的,也是互相转化的。其总的原则是:阴盛阳衰,当损阴益阳;阳盛阴衰,当损阳益阴。损益的目的,是为了维护阴阳的平衡,刚柔的协调。
“损益阴阳”是《周易》的重要论点之一。这一论点反映在《易经》六十四别卦之中。如损卦,兑下艮上。《易·篆》曰:“损,损下益上,其道上行……损刚益柔有时,损益盈虚,与时偕行”。艮为阳卦,为刚象君;兑为阴卦,为柔象民。损卦 之卦象,为君高居民上也。君高居民上,对民取赋税,征力役,以益其财;民对君纳赋税,出力役,以损其财。此“损下益上”之道。故君常有余,而民常不足。但要有一定的限度,不可无限度地“损下益上”,有时当“益而不已必决”。因此,在一定时期必须“损上益下”以调和,免生祸端耳。又如益卦,震下巽上。《易·篆》曰:“益,损上益下”。巽为阴卦,为柔象民,震为阳卦,为刚象君。益卦之卦象,为君自居于民下也。以卑谦之态礼敬下民,减赋税,免力役,此谓“损上益下”也。对君而言,所损者小,所得者大,故以小损得大益,虽损而实益也。可见,《周易》的损益阴阳,基本上为“损阳益阴”的观点。

4、“七损八益”为《内经》调理阴阳之大法。《素问·至真要大论》曰:“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灵枢·根结》云:“用针之要,在于和调,调阴与阳,精气乃光。”所谓“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所谓“和调阴阳”,皆损益阴阳也。《灵枢·终结》指出:“凡刺之道,气调而止,补阴者,补阴泻阳音气乃彰,耳目聪明”。张志聪说:“补阴者,补五脏之衰阴;泻阳者,导六气外出”。此言六淫之邪在外为阳,五脏六腑在内为阴,所以泻阳补阴者,驱除六淫之邪外出而补五脏六腑之正气也。同样,腑为阳为表,脏为阴为里,为防止在腑之邪入五脏之里,亦当泻阳补阴,驱六腑之邪外出而补五脏之正气也。可见,《内经》吸取了《周易》“损益阴阳”的理论,亦以“损阳益阴”为基本,是很明显的。尽管《内经》在《素问·生气通天论》中,提出“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说明阳气在人身的重要作用,但对阴气的重要,虽没有专篇论述,然从各篇章可以看出,如《素问·金匮真言论》:“精者,生之本”。《灵枢·本神》:“是故五脏主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素问·五常政大论》:“阴精所奉其人寿。”足以说明在人的生命活动中,除阳刚之用外,必有阴柔之体,两者缺一不可。
阳气固属重要,但《内经》根据《周易》提出的“潜龙勿用”,“亢龙有悔”。对于初生之稚阳,宜蓄不宜泄,当养当益。然而“益而不已必决”,何况阳主动,阴主静,若有益而无损,势必亢盛之极而为害,所以,《素问·六微旨大论》云:“亢则害,承乃制,制则生化。因此,对于盛阳当潜当损。”由于“火性炎上”,故火常易耗散,所以人体中无论君火与相火,皆以内敛为宜,忌讳浮越。《素问·至真要大论》云:“夫阴阳之气,清静则生化治,动则苛疾起”。因此,对于浮越之火,治以“潜阳育阴”。且阴为阳气生化之基,阳气源于阴精。在人体生命活动中,阴极耗散,所以当时刻注意保养阴气,减少耗散,才是维护阳气的根本,是长寿的秘诀之一。说明《内经》提出的“七损八益”即以“损阳益阴”为主的“损益阴阳”,为调和阴阳之大法,是符合生理和病理的。

5、“七损八益”即“损益阴阳”,在后世医学中产生着深远的影响。如《难经·七十五难》提出的“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之说,就是《内经》“损阳益阴”的体现。王冰在《素问·至真要大论》注中提出“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益火之原,以消阴翳”的著名论断,就是《内经》“损益阴阳”的启示。刘完素接受了《内经》“损阳益阴”的理论,主张“降心火,益肾水”,提出了“六气皆从火化”的论点,朱丹溪在《格致余论·阳有余、阴不足论》中,发展了《内经》“损阳益阴”的理论,提出“天之阳气为气,地之阴气之血,故气常有余,血常不足”,从而创造出著名的养阴学说。
在伤寒和温病中,“损阳益阴”的应用更具有生死存亡的重大意义。如《伤寒论》中阳明急下三证:⑴、“伤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无表里证,大便难,身微热者,此为实也,急下之,宜大承气汤”(第252条);⑵、“阳明病,发热汗多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第253条);⑶、“发汗不解,腹满痛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第254条)。前一条之“急”,在于阳明腑实,热邪深伏于内,腑热炽盛,不仅耗伤胃津,且煎灼肝肾阴液。而人体安危系于阴液存亡之间,存得一分阴液,便有一线生机。故急下之,以救阴液。只有把肠中燥热驱逐体外,才能保住下焦肾水不涸。后两条似不甚急,而予急下之法,皆因热盛津伤,燥实之势已经显露,若不急下,势必燥热燔灼,燎原莫测。此三条皆体现“损阳益阴”,泻阳救阴之法也。
在温病中,由于温热之邪最易伤阴耗液,特别是温病后期,尤多阴伤现象。而阴液的存亡对疾病的预后至关重要,吴鞠通说:“盖热未有不耗阴者,耗之未尽则生,耗之尽则阳无以恋,必气急而死矣”。所以清热养阴,即“损阳益阴”在温病治疗中亦具有重要意义。
可见,《内经》“七损八益”的理论,对中医影响之深!

综上所述,《内经》中之“七损八益”,其“七”与“八”来自《周易》,不是数而是象。“七”为少阳,“八”为少阴。“七损八益”即“损益阴阳”,为调和阴阳之大法,对于中医学的形成和发展影响很大。如果将“七损八益”理解为《天下至道谈》中之房中术,不仅不合《内经》旨意,且大大地贬低了其在中医学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而《天下至道谈》中之所谓“七损”与“八益”,其“七”与“八”,是数而不是象,是指房中术中的七种损害,八种益处。显然词同而意不同,故不可以《天下至道谈》作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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