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新波:医改绝对不是仅仅为了砍价

新快报5月28日为我的医改观点做了长篇专访,感谢他们没有把我一些不成熟的观点“暴露”出来。前天以来,全国各大媒体对“全民免费”医疗讨论异常热烈。其实,医改绝对不是仅仅为了砍价,如果以此出发点指导医改,以此作为医改目标引导民众的欲望,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或者自讨无趣!不是我危言耸听,大家冷静地细想一下。去年4月开始实施的新医改已践行一年有余,如何看待这场轰轰烈烈而又润物细无声的新医改?此前曝光的一些高价药的幕后推手是谁?广东医改进展如何?我对大家说感觉不到新医改已到来,你的感觉又如何呢?【关于医改资金】公众对巨额投入缺感觉[p=30, 2, center]新快报:根据国家发改委提供的数据,截至今年2月,全国各级财政已累计支出3902亿元,完成了从城镇职工、居民到农村累计12亿人口的医保覆盖,以及基层医疗卫生机构体系的初步完成。大家觉得这3902亿投下去没什么效果,为什么?
廖新波:大家别悲观,我估计这3902亿主要投向了西部地区、欠发达地区,公共卫生和基本医疗领域。
覆盖率不是主要问题,能提供什么服务是解决看病难的问题,报销比例多少是解决看病贵的问题。所以,关键是覆盖之后我们所提供的基本医疗服务包括了什么内容。
再者,由于这3902亿主要是投在保障体系,用于基本建设和基本保障,没有投入到(一、二、三级)公立医院。而基本建设与物价体系是没有联系的,不会因为政府投入之后,价格就下降,医院还是一样收费,所以感觉不到。

医疗卫生投入必须立法
新快报:连你这位医疗系统人士都认为没感到医改带来的变化,是因为这3902亿元有水分?
廖新波:我的疑问不是肯定有水分,而是我们是怎么去统计的。你投入这么多钱,用什么来衡量,是看病容易了呢,还是看病便宜了呢,还是医护人员的工资增加了呢?没有!谁知道这3902亿产生了什么效果?你拿出一个衡量系统给我看。
新快报:这也是看不到效果的原因?
廖新波:你都没有工具去衡量,怎么去说服大家?所以政府有时制定的方案是非常美好的,但在实施过程中没有工具,中途评价的时候又没有很好的衡量系统,中期评估和后期评估没有做好。
单纯讲一个覆盖率没用,这是数字,问题是有没有效果。
新快报:“医改”喊了好多年,政府也投入了大笔资金,“看病贵”“看病难”问题依然突出,群众怨言颇多。为什么会这样?
廖新波:政府投入到哪里了?到基础建设上去了,而没有真正从看病费用上解决问题。表面上好像是覆盖率高了,但也刺激了消费,原来看一个感冒10元,现在有了医保,要50元。过去我们“欠债”太多,3902亿即使只是搞基础建设都不够。
新快报:去年新医改开始时,国家计划3年投入8500亿元,一年下来已花近半,却没取得令人满意的效果。3年之后呢?
廖新波:我也在质疑,3年8500亿投完了之后怎么办?为什么有人说医改最后会影响政改,因为我们医疗领域里受到体制内外很多束缚,医疗卫生的投入是一个持续长期的过程,解决民众的看病与健康问题是一个政府的责任,因此如何“长治久安”,需要从法律层面去规限。可以说,医改是一个系统工程,而不是一个阶段性的运动。 [p=30, 2, center]
【关于虚高药价】政府不愿投钱允许医院加价

新快报:老百姓对居高不下的药价反应强烈,“看病贵”是否跟医院实行“以药养医”的经营方式有关?
廖新波:“以药养医”所带来的危害远不止药价贵这一表面现象这么简单,可以说是推动中国医疗价格市场极端不合理的元凶。
新快报:现实是,同样的药品,医院的价格远比药店高出很多,有的甚至超出了国家规定的15%的上调标准。 廖新波:15%的费用本来是医院合理的收入,是政府的一个补偿措施——政府不愿投钱,就允许医院在进药价上加15%卖出。这是政府的一项政策,是医院运行发展的资金,通过这个政策弥补政府的投入不足,相当于政府的投入。医生开药收取的回扣,主要还不是医院的行为,而是药商为了促销直接给医生开药的费用。这个费用当然不是合法的。[p=30, 2, center]【关于广东医改】420亿资金投入计划搁浅?新快报:去年广东提出将投420亿元用于新医改,这笔钱是怎么使用的?
廖新波:不知道,我到现在都没看到明细表。
新快报:为什么会这样?
廖新波:(苦笑)……
新快报:当初就有专家担忧这420亿只是“画饼”,因为金融危机,因为东西两头“吃财政饭”。这420亿投资的搁浅是否受限于经济大环境呢?
廖新波:不是画饼吧?这可是对中央保证的呀!但是如何投入目前还处于一个框架阶段,有些已投出去,有些还需细化。搞经济的都知道,金融危机或经济低潮的时候,对基础设施的投入是最好的时机。
新快报:我们还在犹豫?
廖新波:我始终认为,现在抓医改是好时机,不能再犹豫了。人们的需求欲越高的时候,改革成本也将越高。美国就是典型的例子,医疗费用全世界最高,效益最差,还有那么多人没有保险。这说明什么问题?欧洲提早做了,费用有多高?香港也做了,只用GDP的2%就完成了。广东的GDP是多高?还号称赶上(亚洲)“四小龙”了。连这点都做不到,还有什么话说?
新快报:如果这420亿投下去,一年下来,将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廖新波:应该可以完成(医改)新方案提出的各种任务。
药品虚高作价,难道为GDP?
新快报:但老百姓就觉得自己被医院宰了。廖新波:是的,百姓是很直观的,不可能完全知道其中内情。因为药是医院开出来的,不找医院找谁呢?
新快报:那是什么催生了类似湘雅二医院的芦荟片这样的高价药?
廖新波:药品定价是很复杂的,主要是定价系统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有这种虚高作价呢?外国人觉得奇怪,我更加不明白。这种“毫无道理”的“虚高作价”很容易给人一种猜想——是否为了GDP呢?
如果药品的价格是按照市场走,而不是什么政府指导价;同时,医院不是通过药品的销售来维持生存和发展,我估计我们的药品不会有这么一个“天花板价”。市场本来就是优胜汰劣的。
新快报:高价芦荟片事件只是一个孤例吗?其他地方是否也存在类似的情况?
廖新波:我想这种现象应该是很普遍的。
部门利益左右医改进程
新快报:此次新医改推出基本药物目录,就是要让药价降下来,现在看来,收效甚微。
廖新波:基本药物目录的推出是单行道,而不是多轨制同时进行,没有多个部门协同作战。首先从源头上药价就没有降下来,即使砍掉那15%又有什么用?等于是砍掉了医院的发展资金,而政府又不补回给医院。实际上,现在政府不但没有给医院投资,反而要医院解决看病贵的问题。
新快报:为什么政府明知症结所在还不下决心改革?
廖新波:不是不想改,只是在解决问题时没有形成合力,多是孤军作战。换言之,部门利益在左右着医改的进程。
药品流通要不要呢,我认为一定需要。但是如何做到合理,政府在宏观上控制,微观上由市场去调节可能效果更好。
改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也需要考虑长期以来形成的“习惯”,需要政府智慧地解决,乱砍(价)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