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血铅案 屡次造成污染的企业竟是环保局引进

安徽省怀宁县高河镇新山社区居民近日陷入了恐慌,在这个有3000名居民聚居的社区,检测出了100多名血铅超标的儿童,截至1月5日,已筛查出的达到中度铅中毒需要住院治疗的儿童已经达到28名。在安徽省省立儿童医院住院部的病房里,这些尚不懂得何为"铅中毒"的孩子正聚在一起玩耍。
导致这些孩子血铅超标的罪魁祸首——与新山社区仅一条马路之隔的博瑞电源有限公司(下称"博瑞电源")已经被勒令停产。这个当初因怀宁开发区招商而落户当地的企业,最终却带来了孩子们血铅中毒的恶果,让人惊奇的是,这家企业的招商单位竟然是怀宁县环保局。
祸起电源厂
2010年12月21日,怀宁高河镇新山社区村民黄付来将自己不满3岁的孩子带到安徽省立儿童医院检查,被医生告知"血铅超标",成为第一例被检测出的血铅超标患儿。因为黄家有亲戚在附近一家电源厂上班,亲戚在一次谈话中告诉黄,电源厂附近的居民容易铅中毒。
随后就有其他3位村民带子女去医院检查,发现血铅含量均超标。此时的新山社区大部分家庭才对此前孩子出现的食欲不振、胃疼、失眠、便秘、恶心、腹泻等症状开始警惕起来。
新山社区是当地人口密度较大、配套设施相当完善的社区,附近三个村民组居住人口达三千余人,附近还有一所新山小学,学生千余人。这样的居住环境中如果因污染而出现群体性的血铅超标事件,后果将不堪设想。
2010年12月23日,高河镇政府先后组织三次共计200多名儿童到安徽省立儿童医院进行检查治疗,截至2011年1月5日,检查结果共确诊100多名儿童血铅含量超标,其中28名儿童由于严重超标在安徽省立儿童医院接受住院治疗。但随后,安徽省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最新检测结果又显示:其在省立儿童医院的23名儿童,血铅含量正常。截至发稿时,有关方面仍未解释其原因。
据高河镇居民反映,在被检测儿童中,血铅值最高可达400umol/L左右,而正常儿童血铅健康值是0～100umol/L。
《中国经营报》记者发现,距新山社区仅相隔一条公路、和社区的小学之间的距离不足500米开外的"电源厂"——博瑞电源已经停产整改。居民们普遍认为是因电源厂离居民区过近,才导致这起血铅超标事件的发生。
据当地居民回忆,博瑞电源建厂时间为2007年7月,占地9万平方米。专业从事研究、开发、制造、生产电动自行车系列密封铅酸蓄电池以及12V固定阀控式系列密封铅酸蓄电池,是怀宁县的招商引资项目。
"该厂刚成立时解决了部分村民失地后的就业问题,在当地是受到欢迎的。"居民李长民对记者说,当时的定位是一家半成品组装厂,一年后该厂突然转变成生产厂。
据厂区附近居民反映,博瑞电源在生产时,废气排放严重,呈浓厚的黑色,居民家中都随处可见黑色的铅灰。有该电源厂职工告诉记者,"每隔一段时间就组织厂内职工去医院进行身体检查。"
据悉,当地共有两家电源厂,而环保局检查大队每月会对当地企业进行实地查验。事实上,博瑞电源在之前已经先后4次被政府强制整改,但始终未能奏效。因此,当事件发生后,政府第一时间就排查到博瑞电源。
2010年12月23日夜间和24日中午,怀宁市环境监察大队对博瑞电源进行两次突击检查,发现其化成车间均在生产,锅炉正在使用。当地供电部门在24日对该厂停止供电,2010年12月25日,博瑞电源被政府勒令关闭。
而此次血铅事件之后,附近的另外一家名为"广发电源厂"的企业也于1月2日被整顿。
污染源为环保局引进?
博瑞电源所在的怀宁经济开发区,承载了地方政府希望依靠招商引资来拉动经济增长的愿望。据安庆博瑞电源有限公司网站介绍,该公司年产30万组电动车蓄电池,已经进入市场三年,得到用户和经销商一致好评,在2007年公司又投资近2000万元,建立了年产200万套的极板厂,公司计划在2010年发展成行业内排名前三位的大型电池生产企业。但《中国经营报》记者始终未能联系上公司相关人士。
1998年11月,安徽省人民政府批准该开发区设立。总体规划面积15平方公里,其中一期4平方公里、二期4平方公里、三期7平方公里(含农民创业园),整体规划,分期推进,于2003年8月启动建设。
根据开发区起初的定位,一期规划建设综合园区,二期规划建设电子、机械、塑料三大专业园区,三期规划建设纺织服装、鞋业、新型建材、食品等专业园区。而电源厂、化工厂这些高污染的项目,不在开发区的任何一个产业规划之内。
怀宁县政府2011年1月6日发布的通报称,"初步认定,博瑞电源未通过环保'三同时'(即同时设计、同时施工、同时上设备)验收,超时违规试生产,是造成此次血铅超标的主要原因。"
一个不在规划之内又未通过环保验收的企业,为何能开工生产?监管部门是否应该对此次事件负起责任?
在招商引资时,环保部门有一票否决权,即当环保局评估前来投资的企业会对环境造成污染时,环保局会形成书面文件向县政府汇报,否决企业进行投资和投产。
但令人吃惊的是,这个污染严重的电源厂正是当地环保局的招商引资项目。
对此,怀宁县环保局办公室主任陈淼宁回应称,博瑞电源实际为当地工商银行招商引资项目,由于怀宁对各政府单位有招商引资任务,环保局未能完成任务,因而将安庆博瑞电源有限公司挂在其名下,当做是环保局招商引资项目。
环境评估方面,"怀宁县环保局在博瑞电源建厂时进行了环境评估,在当时情况下,企业附近没有居民点,其各种手续是有效的,因而认定其合理。"陈淼宁告诉记者。就这样,在环保局的允许之下,2008年12月博瑞电源有限公司进行试生产,一直持续到2010年年底事发。
记者了解到,该企业2007年7月建成,而居民点是在企业建成之后因开发区拆迁陆续搬迁而来,属于政府设置的定居点。也就是说,居民点是建厂后迁来的。不过记者注意到,在新建复建点后有一排老房子包括一所学校,从破旧程度来看,绝非是在2007年后建成的,而这片区域亦在污染企业500米范围内。
对此,陈淼宁主任表示目前尚不了解情况,可能是当时的评估人员没有经验,测量距离不精确或没有实地调查造成,具体情况需要进一步的调查落实。
另一个让人疑惑的问题是,该项目规划用地原先为仓储用地,现今却是电源厂,规划变更之快让环保局也感到疑惑:为何规划中将污染企业与居民区靠得如此之近?
"我们环保局曾四次对该厂发出停产整顿措施,但由于环保局没有封停企业的权力,需要上报县政府,而我们也书面上报了县政府。"陈淼宁对记者说。但毫无疑问,环保局下达的停产整顿指令没能发挥丝毫效力。
政府之责
据记者了解,这绝不是博瑞电源第一次因污染而见诸报端。
2010年12月2日,就有安徽媒体报道博瑞电源卫生防护距离存在问题。安庆本地媒体也对博瑞电源污水排放的问题有所反映,当时安庆市环保局回复:经怀宁县环保局调查,博瑞电源水污染治理设施投入200万余元,目前水治理设施运转正常。但不久即出现如此重大的污染事件。
陈淼宁主任在记者采访过程中只是一再强调此次儿童血铅事件,环保局不存在问题。
怀宁县政府似乎也希望能够将此事大事化小。有村民反映,当有媒体至污染源附近新山小学进行调查采访时,学校称教育部门通知学校消极应对媒体采访调查,且政府数次调集警力至事发地点进行维稳工作。
一位当地居民告诉记者,事件发生后,当地居民共去县政府反映情况两次。第一次县政府并未予以任何反应,而在2010年12月30日居民再次反映情况后,政府开始重视此事,并给予措施补救。其补救措施除给予被检测出血铅含量低于250umol/L的儿童家长450元让其在家自行治疗外,无其他补偿措施。
据估计,当地还有500～600位儿童未经检测,且当地成人居民血铅检测工作尚未提上日程。
近年血铅超标案一览
河南济源
2009年下半年有"中国铅都"之称的河南济源检测出中重度铅中毒儿童1000多名。
湖北武冈
2009年8月湖南省武冈市查出一起因企业污染造成儿童血铅超标事件。经湖南省劳动卫生职业病防治所检测,在80多名抽检的血液样本中,高铅血症有38人,轻度中毒28人,中度中毒17人。
湖南嘉禾
2009年8月嘉禾县金鸡岭村和附近的尧凤村、白觉村村民相继去医院体检。三村397名参检的14周岁以下儿童,有250人血铅含量超标,属轻微中毒的孩子有4人。2009年8月13日,嘉禾县环保局检测到的数据显示,公司附近泥土铅含量超出国家标准5.52倍,砷超标2.1倍,镉超标0.6倍。
江苏大丰
2010年1月3日江苏大丰市经济开发区河口村发生"儿童血铅超标"。大丰市官方统计的数据称,河口村北小区接受检查的110多名儿童当中,查出血铅含量超标的有51名。经调研论证后认为,河口村部分儿童血铅浓度超标尤其是超标严重者,与盛翔电源有限公司含铅污染物排放总量增加和职工铅防意识不到位有着密切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