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大医李可

2011-01-03 19:10 楼主
田 原:说到养阳,广东、广西那边喝凉茶很普遍。



李可:很多人就是喝凉茶喝出病的。他们不知道这个“阳虚”,以为这个上火啊,嗓子疼,脸上长痘,就去喝凉茶。其实那不行的,更糟糕了,成终生疾病了,永远好不了。舌头红,喉咙痛,起痘,那个是由内向外自我修复的一种机制,已经启动了,你再喝凉茶把它压回去,那不成了一个终生疾病啊,怎么好得了。



中医里面讲“从治”,有“正治(从治)”,有“逆治(反治)”,“逆治”就是你是表现为热,我就给你用寒;“从治”就是顺其势,他本来是个热症,一大片的这个热象,然后,你用热药,把它引回到它应该去的地方。《内经》不是讲“君火以明,相火以位”?这个位很重要,这个相火应该在什么地方?君之下,水之中,如果它离开水,跑到这个君的前面、上面去了,实际上就是你不应该跑到上面去,你应该回去。但是它脾气很暴,你要顺着来,你不要揍它,你不要骂它,这个就是引导。



我看过这么一个病人,是太原的一个女孩,叫曾搏,23岁,是太原市中医养生堂职工。10岁那年,父母双职工,无从照料,上班时锁在家里,冰箱里准备了食物、饮料,孩子渴了就喝可乐、健力宝,一个月喝了30箱,体重增加了 8公斤,原来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后来变成了一个小胖墩,体重达98公斤。今年8月找我看病,月经也不正常,畏风冷特甚,我断为三阴阳虚,寒湿凝阻。唐代王冰注释《内经》时讲“益火之源,以消阴翳”。遂开了我书中的“温氏奔豚汤”,温氏就是我读函授时的老师温碧泉先生。服药30剂后休养半月,至10月22日,共减重22公斤,全部衣裤都不能穿了。灰暗面色转为红润,人也变得轻灵活泼,痛经也好了。



此案足以证明,一切肥胖皆寒湿瘀浊堆积三阴,阳光一照,阴霾尽消!此方稍事加减,可通治一切肥胖之并发症,为高血压(清阳不升,浊阴窃踞阳位)、高血脂、糖尿病(从三阴论治,三阴又统于太阴,而太阴之根在少阴)及冠心病心衰等等一系列现代医学难题提供了解决之道。



田 原:就是补益阳气、消阴翳、引火归元。



李可:对。



田 原:可以这么理解吗?现代人的阳气普遍不足,不能温养全身,所以得病的人越来越多?



李可:就是因为阳气不够啊,阳气应该周流全身啊,通过阳气的升降,来调节人体,使人的整体不受侵犯。这就是“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所谓的正气啊,就是浑元之气啊,就是脾气和肾气加起来那个元阳,你把阳气保护好就啥病也没有了。



田 原:其实中医本就是大道至简,只是好多人一辈子都悟不出来,您这一句话就点破天机了。(笑)咱们今天就谈到这儿,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您,但是我觉得您太累了,需要休息,不然师母要生我气了。(笑)



李可:不要紧。(笑)



田 原:跟李老谈话,听着真过瘾。(笑)



李可:你听我这胡说八道呢。(笑)



田 原:哪里是胡说八道,您是真人吐真言,难能可贵。李老您在山西那边的挂号费是多少钱?



李可:不要。



田 原:一直没有吗?



李可:一般都没有。



田 原:您现在一天看多少个病人?



李可:也不一定,有时候10多个,有时候20多个。太多了也不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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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1-03 19:10 2楼
田 原:咱们谈一些中医学子们想听的话题吧,学中医,应该怎么进门?书太多了,不能辨别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



李可:还是要读彭子益的书,那个是中医最基本的东西。



田 原:他的理论是紧扣《黄帝内经》?还是《伤寒论》?



李可:他那是从《易经》开始,到《内经》,到《伤寒论》,到《神农本草经》,一线贯穿。他那里面对古代的儿科、妇科、温病学提出了批判。



田 原:他不赞成这样分科来讨论病是吗?



李可:对。可以这样说,他是古代中医学的一种原貌,不是像现代理解的那样。



田 原: 彭老师师承谁呢?怎么能跨越这么长的时空,悟出古代这些东西?



李可:他出生于名门望族,在他10多岁的时候,经史子集已经都读完了。最后跑到清朝太医院,得以见到一般人见不到的失传的,或者是没有流传开来的医书,经过自己几十年的实践思考,发现了中医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有那个条件,就是清朝辛亥革命以后,当时因为山西对中医比较重视,所以他就来山西了,在山西待了好几十年,山西那时是阎锡山统治时期,阎锡山这个人虽然不好,但是重视中医这一点他是任何人比不了的。一直到抗战开始,山西开始动乱,日本就要占领山西,他才回到云南。



彭子益那套理论和方法,建国后最早成立的五所中医药大学里,像北京中医学院,就曾经采用过他的理论和方法,后来被现代派给否定了。



田 原:为什么?



李可:就因为他和中西医结合的这套东西不同,他是批判那些的。他走的是古中医的路。所以说,中医的首要问题是继承,现在谈不到发展,连基本的东西都没有继承下来,发展什么?



田 原:当西医攻击中医的时候会说到中医的一个弱点,就是中医的急救方面,比如一些重大事故的外科手术、急救,您怎么看?



李可:中医在这方面有好多特长,但这个东西基本上失传了,这是中医的一个强项。不但是外伤,而且比如像西医急腹症、胰腺炎啊这些要命的病啊,中医大约在48小时以内就完全可以让病人渡过危险期,他所花的钱等于西医治疗花的5%。
2011-01-03 19:23 3楼
人体内阳气是将军,十胖人九个是虚证


田原:我了解到四川有一个卢火神,看病的时候也是先扶正病人的阳气。

李可:呃,他那个年代更久远,传到卢崇汉的时候已经是第四代了。

田原:每个中医都有自己的流派与理念,有从脾论治的,有从肝论治等等,很少听到从阳气入手。听起来倒像一个总则。所谓阴阳平衡。

李可:这是个总体啊。中医上讲的阴阳啊,其实是浑然一体,互相融合的,不能说这边儿就是阳,那边儿就是阴。人的元气也是一样,从出生时,他的元气就是浑然一体的,但是因为先天的东西和后天的东西又有所区别,而且两者互为其根。比如说脾胃是后天之本,而且据五行的理论,脾属土,土能够生万物,其他四行(脏腑)啊都受它的灌溉,如果在中间这块出了毛病啊,脾胃不能够健运,那五脏就失养了,最后还要归结到后天之伤,损及先天之阳,动摇了生命的根基。
所以现在的病啊,首先就是脾胃先受伤-吃喝大量的生冷食物、饮料,生活不节制,房事过多。还有就是生活过於劳累,思想比较复杂,或者压力大等等,中医说:思伤脾啊,所以这个人首先就不想吃东西,消瘦,然后从这个地方开始,演变出多种疾病,像糖尿病、高血压.-都是这麼来的。

田原:如果按您说的思虑过多伤及脾脏,就不想吃东西,会消瘦。但是为什麼很多胖人也脾虚,这种情况怎麼理解?

李可:胖也是虚胖,十个胖子九个虚啊(笑),越胖的人越怕冷啊。他胖是因为有多余的废物积聚在体内啊,就是湿滞啊。

田原:您刚才说阳虚之人十之八九,为什麼现在治疗阴虚的「六味地黄丸」卖得那麼好?而且很多医生,不管中医还是西医,都特别喜欢开「六味地黄丸」。
李可:这个中医啊,从金元以后,逐渐的,有些个分支,就走向歧路,其中走得最远的是朱丹溪。他当时创造了一个理论,叫「阳常有余,阴常不足」,实际上是谬论,他首先就把《内经》的宗旨给悖离了。现在啊,我们好多大夫看病啊,都是根据他这个理论来的。(笑)

田原:但是也有临床疗效啊。

李可:各人经验不同。滋阴降火这个东西啊,所谓的现代派,也就是西化以后的中医这种流派啊,用的纯粹就是这个东西,所以常常适得其反。所以我们现在治病治的是啥?首先就要救长期服用阴寒的药物损伤了的正,我们得先治疗这个。

田原:中医有句话叫「春夏养阳」,如果说您和卢火神治病的时候都是从阳论治,那可不可以理解为,在春夏两个季节把阳气「养」足了,很多病就不会发生了?

李可:《内经》裏面有「春夏养阳」。这麼个提法,这个春夏养阳的养生方法,对於避免很多的疾病有效。这是古代几千年实践得出来的一个非常正确的结论。
我们中医讲究治未病,治未病并不是说治那个没有病的人,而是在疾病还没有发生的时候就遏制它。因为人是自然界大气所生万物的其中一种,人的身体和自然界是同步的。自然界的规律是春温夏热,秋凉冬寒,所有的动、植物都要遵循这个规律。
那麼冬天,积蓄了大量的能量以后,到来年开春,阳气慢慢生发,这个时候冬天的动物也醒来了,一些植物开始慢慢生长、萌芽、发育,这是一个阶段。然后到了夏天,阳气又进一步生发。所以春天和夏天,耗费的阳气最多。人的生命,以及动植物的生命,也是依据这样一种情况生长、发展,也要消耗很多阳气,所以在这个时候要强调养阳了,要不断地补充、保护阳气,就是因为阳气消耗特别大,你不要再伤害它。其实阳气这个东西,不仅是春夏要养阳,一年四季任何时候你都不要伤害它。

田原:我感觉您特别强调阳气的作用,但是一般人都认为,一个健康的人,阴阳要平衡。

李可:这个观念不完全对。为什麼呢?从《内经》开始,从《易经》开始,就特别强调:人的阳气乃是生命的根基。阴这个东西,阴是包括你人体的所有器官,你所吃进去的食物,各种营养成分,这些东西是属於阴的。那个阳气是居於统帅地位的,是一个主导。所以阴的东西,都是在阳的统率下,绝对不是半斤八两,平起平坐,阴阳平和。这个阴阳平和是指这个阳气主导下的阴阳平和。

《内经》有几句话,一个是「阴平阳密,精神乃固」,还有一句「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阴气和阳气的重要性在哪呢?阳秘,当你的阳气处在一个固秘(饱满)的状态的时候,才能达到阴平阳密。另外《内经》有许多重要观点,比如说「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折寿就是短命啊。易经也讲:大哉干元,万物资始!通俗讲:有了太阳才有了生命,阳气就是人身的太阳

田原:俗话说万物生长靠阳光。(笑)

李可:没有阳气就没有生命。从养生治病的经历来看:阳萎则病,阳衰则危,阳亡则死。所以救阳,护阳,温阳,养阳,通阳,一刻不可忘。治病用药切切不可伤阳。所以古人云:「万病不治,求之於肾。」求之於肾就是救阳气。
举一个例子:一个人在各个不同的生命阶段表现也不一样,小孩儿时候,当然是阳气旺盛。生长发育到成年以后的话,所谓阴阳平衡,就是处在一种健康的状态。但是,到老年以后,无缘无故地流鼻涕、流口水、流眼泪,或者是小便憋不住,尿频,这些都是因为人在老年以后,阳气衰弱,阳气失去统帅作用。
很多老年人在危险期的时候,特别是像一些冠心病、风湿性心脏病、肺心病,或者其他的并发急性心衰,只有一条办法,就是救阳,方法就是补充阳气,保护阳气。要特别看中一点。阳气救回来了,这个人就活过来了。这个东西就好像水龙头的开关一样,它的阀门、螺丝逐渐地变松,要把它拧好。我记得读《傅青主女科》时,有一段话,治疗大出血之后怎麼样来挽救,原话是「已亡之阴难以骤生,未亡之气所当急固」,大出血之后,损失的血(血属阴)虽然不能马上生出来,但是一旦阴损及阳,阳气一散,这个人生命就终结了。你看他虽然病得非常厉害,只要有一丝阳气不散,这个就可以救。所以在看病的时候有个格言:生死关头救阳为急。

田原:您从行医到现崔,看过的病人有个大概的数据吗?

李可:哎呀,总有10多万吧。

田原:冒昧问您一句,有效率能有多少?

李可: 一般的都有效。

田原:在您这10多万病人中,重症心衰的病人占多数?

李可:我主要就是治疗这个病。

田原:您收治的重症心衰病人到了什麼程度?

李可:就是西医判断这个人绝对活不了了,嘱咐家属准备后事,大多发了病危通知书。像这种情况居多数,大部分人都是这样。

田原:这些病人被送到您这儿的时候,都是什麼状态?

李可:大部分都昏迷了,找不到脉搏,量不到血压,有的还剩下一点呼吸,全身冰凉,就剩胸部心脏这一块还有一点温度.其实这种病人救过来的速度最快,吃上药马上就好。

田原:为什麼?

李可:就像打仗一样啊,因为他的矛盾集中啊。反而那种半死不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的情况费的时间很长。其实越是重症,中医抢救的速度、抢救的效果越好,在这个领域肯定强过现代医学。

田原:通常情况下,像您说的这种重症心衰病人,最后就发展为全身器官衰竭,并且伴有很多合并症了吧?

李可:对啊,各种各样的病,到最后就走到这一步了。


阳气虚结块成肿瘤,急化疗病人丢性命


田原:李老,您认为肿瘤病人能抢救过来吗?

李可:呃,一样。但是,心衰可以抢救过来,肿瘤呢,因为它这个五脏的损伤过大,有的吧,可以救活。有的就算抢救过来了,不久也就死去丁,因为他使用中药太晚了。在肿瘤早期还差不多。不只肿瘤,好多病都不是马上就得的啊,往往发现的时候,整个五脏气血都损伤得很严重。
肿瘤这个东西最早产生的是阳虚,阳气虚了以后,慢慢就结成小块儿,然后逐渐长大,戍为一个影响人生命的东西,所以我治疗肿瘤的时候,找原点,还是在阳气上下工夫。首先保住这个病人的阳气,不要让t他继续再消耗,然后想办法把这个东西慢慢缩小,使这个病人暂时和肿瘤共存,然后等到它那个阳气旺了,就可以攻下,把这个肿瘤打败。所以呢,这个肿瘤呢,需要很长时间调理。但是肿瘤病人只要不犯错误,不要做这个放疗、化疗,生命一般都可以延长好多年。

田原:单纯的心衰病人您就可以使他起死回生?

李可:嗯,那个快。

田原:您认为肿瘤病人做放、化疗是错误的?

李可:现在国外西医这个高层啊,对放、化疗这个问题啊,都开始反思了。我记得,去年《(参考消息》登过这麼一个消息:美国做过一个试验,什麼试验呢?给一部分65岁到80岁这个年龄段正常死亡的老人做尸体解剖,解剖的结果是,这些人全部都有肿瘤,有的肿瘤有拳头那麼大,10公分左右。
但是本人在生前没有什麼感觉,一直到死都没发现自己长了肿瘤。这个说明啥问题啊?说明肿瘤可以和人共存,只要你不惊扰它,它也不能危害你,你越是对它采取一些措施-放疗了,化疗了,手术了,..反而使它很快就扩散。
为什麼肿瘤病人经过手术或者放、化疗之后,肿瘤很快就扩散?是什麼道理?他们(美国人)从那个微观的角度啊,找了一下最基本的原因。研究结果呢,就是这几种方法刺激人体以后啊,病人体内生长了一种叫异常生长因数二号的东西。这个东西一旦抬头,肿瘤就通过淋巴系统、血液系统等各个系统向全身扩散,所以国外基本上都不主张作放疗、化疗了。
有一位很著名的美国大夫,他生前啊,留下了一部书,他在书中就反思啊,说我们动手术的这些病人啊,有百分之七十其实可以不动手术,也不应该动手术的。

田原:说明西方医学逐渐认识到了自身的不足。

李可:美国对中医的研究啊,也不像我们现在这麼表面。国内还是说的多,做的少。(笑)去年有个统计,在建国初期的时候,在册的,能看病的中医有27万6千人,到了2004年国庆前的时候就只剩27万人,就短了6千人,这才多少年啊?你看我们国家办了那麼多中医学院,这麼些年下来,每所中医学院最起码应该培养一万人了吧?那就应该增加三十多万,这是最保守的估计。可是最后不但没有增加,反倒少了6千人。好些个大学毕业的中医学生找不到出路,最后都改行学西医了,这样的人多得很啊。这就说明我们这个教育体制是失败的。
田 原-中医里没有高血压老中医点醒迷糊人


田 原:您看上去挺硬朗,状态也非常好。李老今年有七十岁了吧?
李 可:七十八岁了。不乐观,也是一大堆的毛病。(笑)
田 原:是吗?看起来很健康,就是略瘦一些,俗语说:有钱难买老来瘦。(笑)您一直都这么瘦吗?
李 可:从年青的时候就瘦,我就是这种体质。
田 原:您看病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李 可:52年。
田 原:大半辈子都在看病呢(笑)。说起这次采访,我从去年初就开始给您家里打电话,一直打不通。后来打到山西省灵石中医院,也没有找到您。
李 可:我一般都不在。
田 原:刚才这个病人是哪儿的?
李 可:是北京郊区的。
田 原:他怎么知道您来北京了?
李 可:噢……他去过灵石,他夫人得了类风湿性关节炎,整个关节变形,人不能动了。
田 原:哦,特意到山西找您,您给看好了?
李 可:现在差不多,走路问题不大。
田 原:今天他来是给自己看病,还是给他夫人看病?
李 可:他领他妹妹来的。
田 原:也是风湿病?
李 可:不,属于那个肾性高血压。
田 原:我们在网上搜集到一些资料,知道您看心脏病和重症心衰病人疗效非常好。
李 可:这方面多一些。
田 原:刚才说肾性高血压,这样的病人,您也有把握?
李 可:呃,也不能说有把握,有一部分人能好,那是各种条件都具备了。
田 原:除去各种条件中的其它条件,您完全用中药来治疗吗?治疗很多这样的病人。
李 可:是啊,很多。
田 原:都好了?
李 可:呃,对,基本上都好了。
田 原:这样说的话,西医和中医看来最难治愈的高血压,对您来说倒是挺轻松的?
李 可:也不一定。这种病很复杂,因为它不是单纯的哪一部分的病,而是整体失调。所以中医治疗高血压一般不会单纯地从某个东西入手,因为血压这个概念在中医里没有啊(笑)。
田 原:在中医里没有血压这个概念,那么,和血压相对应的是什么,就是身体失调,阴阳失调?
李 可:呃,这种病,一般来讲都是先天阳虚,先天阳气不足,有好些遗传因素,然后再加上后天失调。
人的头部啊,是阳气汇聚的地方,所以过去《内经》讲:头为诸阳之汇。阳气就汇合在这个地方。这个高血压,为什么长时间治疗不好呢,就是因为浊阴啊,(它)窃踞了这个阳气的位置了。清阳不升,浊阴不降,和过去讲所谓”肝阳上亢”什么的,不是一回事。
田 原:我们不说西药降压的理念,就中成药来说,药店里治疗高血压的大多是针对“肝阳上亢”的。
李 可:这个东西啊,越打压那个肝阳,这个病越顽固,越好不了。
田 原:看来您治疗高血压的理论和方法,和普遍认为的有些不同。是否您有一个更深的认识,而更全面地去捕捉它。
李 可:和别人不一样。我认为一般来讲属于三阴病,肝、脾、肾,就是这三经的阳气过于虚了,它应该占的这个位置被浊阴占据了,你把它(浊阴)给疏散了,扫除了,就行了。
田 原:要按您这么讲,治疗高血压太简单了!(笑)
李 可:(笑)情况也不一样,但大部分是这样。
田 原:您能给我们举一个例子吗?让我们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简单。(笑)
李 可:2000年秋天,我的一个年轻弟子,中医根底不深,学眼科的。他治了一个农村农妇20多年的高血压,他的丈夫是煤矿老板,有钱了在外边胡作非为,女的就生气,突然蛛网膜下腔大量出血,出血后不久,双眼什么也看不到了。这种暴盲,按照六经辨证,属于寒邪直中少阴。当时用的麻黄附子细辛汤,出了大汗,血压就好了,第二天人就醒过来了,眼睛可以看到人影,脑水肿减轻,小便也多了。之后近十年的时间,一直血压稳定,一劳永逸。这个在我的书里有,那个书印刷时印错了,印成我的病案了。但是这个他也没想到有这么好的效果,也解释不了。
田 原:这事儿是挺奇怪的(笑),麻黄、细辛、附子按照现在的医学观点,是升高血压的,为什么到了您这儿反正能治愈高血压,而且是治了一例20多年的高血压?
李 可:现在有这样一个误区,麻桂主升散,血压高、脸红好像也是升散,因为有这样的关系,血压高就只懂得平肝潜阳,镇肝熄风!不知道辛温的东西可以起效,麻桂还有这么好的效果。
田 原:本来血压就高了,还用貌似升压的药,李老,您的方法再一次被很多人不理解了。(笑)
李 可:血压为什么高?实际上就是机体有阻滞。机体是非常奥妙的,因为有阻滞,需要高的压力,才能够供养末端,这是个物理的道理。一般的药到不了末端。如果用西医的方法终身的服药,末端呢,又不断向机体发放指令,我这边不够吃了,赶快给我送吃的,这个指令始终存在,所以药要不停地用,你高一点儿我就给你压下来,使机体末端始终处于缺血的状态。用了麻桂以后,出了一身的汗,这个病就好了。
田 原:给了它助力,使血液冲在末端,压力自然就不需要存在了?
李 可:呃。卢火神曾经也讲过:扶阳就是两个,宣通和温补。用麻桂就是宣通,把阻滞拿掉,不需要那么高的压力就可以灌溉了。在南通开中医会议的时候我写过一篇文章,《从麻黄汤治愈蛛网膜下腔出血并发暴盲引发的思考》,扼要的讲了讲关于麻黄桂枝附子在高血压中能用不能用,用了会有什么后果的问题。把大家的疑惑破解掉,如果这个解决不好,以后谁也不敢用。
入医门先读彭子益急重症中医是强项
田 原:咱们谈一些中医学子们想听的话题吧,学中医,应该怎么进门?书太多了,不能辨别哪些是好的,哪些是不好的。
李 可:还是要读彭子益的书,那个是中医最基本的东西。
田 原:他的理论是紧扣《黄帝内经》?还是《伤寒论》?
李 可:他那是从《易经》开始,到《内经》,到《伤寒论》,到《神农本草经》,一线贯穿。他那里面对古代的儿科、妇科、温病学提出了批判。
田 原:他不赞成这样分科来讨论病是吗?
李 可:对。可以这样说,他是古代中医学的一种原貌,不是像现代理解的那样。
田 原:彭老师师承谁呢?怎么能跨越这么长的时空,悟出古代这些东西?
李 可:他出生于名门望族,在他10多岁的时候,经史子集已经都读完了。最后跑到清朝太医院,得以见到一般人见不到的失传的,或者是没有流传开来的医书,经过自己几十年的实践思考,发现了中医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有那个条件,就是清朝辛亥革命以后,当时因为山西对中医比较重视,所以他就来山西了,在山西待了好几十年,山西那时是阎锡山统治时期,阎锡山这个人虽然不好,但是重视中医这一点他是任何人比不了的。一直到抗战开始,山西开始动乱,日本就要占领山西,他才回到云南。
彭子益那套理论和方法,建国后最早成立的五所中医药大学里,像北京中医学院,就曾经采用过他的理论和方法,后来被现代派给否定了。
田 原:为什么?
李 可:就因为他和中西医结合的这套东西不同,他是批判那些的。他走的是古中医的路。所以说,中医的首要问题是继承,现在谈不到发展,连基本的东西都没有继承下来,发展什么?
田 原:当西医攻击中医的时候会说到中医的一个弱点,就是中医的急救方面,比如一些重大事故的外科手术、急救,您怎么看?
李 可:中医在这方面有好多特长,但这个东西基本上失传了,这是中医的一个强项。不但是外伤,而且比如像西医急腹症、胰腺炎啊这些要命的病啊,中医大约在48小时以内就完全可以让病人渡过危险期,他所花的钱等于西医治疗花的5%。
点破天机再谈阳气美眉骤减四十四斤
田 原:说到养阳,广东、广西那边喝凉茶很普遍。
李 可:很多人就是喝凉茶喝出病的。他们不知道这个“阳虚”,以为这个上火啊,嗓子疼,脸上长痘,就去喝凉茶。其实那不行的,更糟糕了,成终生疾病了,永远好不了。舌头红,喉咙痛,起痘,那个是由内向外自我修复的一种机制,已经启动了,你再喝凉茶把它压回去,那不成了一个终生疾病啊,怎么好得了。
中医里面讲“从治”,有“正治(从治)”,有“逆治(反治)”,“逆治”就是你是表现为热,我就给你用寒;“从治”就是顺其势,他本来是个热症,一大片的这个热象,然后,你用热药,把它引回到它应该去的地方。《内经》不是讲“君火以明,相火以位”?这个位很重要,这个相火应该在什么地方?君之下,水之中,如果它离开水,跑到这个君的前面、上面去了,实际上就是你不应该跑到上面去,你应该回去。但是它脾气很暴,你要顺着来,你不要揍它,你不要骂它,这个就是引导。
我看过这么一个病人,是太原的一个女孩,叫曾搏,23岁,是太原市中医养生堂职工。10岁那年,父母双职工,无从照料,上班时锁在家里,冰箱里准备了食物、饮料,孩子渴了就喝可乐、健力宝,一个月喝了30箱,体重增加了8公斤,原来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后来变成了一个小胖墩,体重达98公斤。今年8月找我看病,月经也不正常,畏风冷特甚,我断为三阴阳虚,寒湿凝阻。唐代王冰注释《内经》时讲“益火之源,以消阴翳”。遂开了我书中的“温氏奔豚汤”,温氏就是我读函授时的老师温碧泉先生。方子呢,是这样的:附子45克,油桂10克(后5分),上沉香10克(后5分),砂仁10克(后5分),生山药60克,茯苓45克,泽泻30克,怀牛膝30克,生晒参30克(捣碎入煎),灵脂30克,车前子30克(包),炙甘草30克,生姜45克,大枣25枚。上药因痛经、巅顶痛加入厥阴主药吴茱萸45克,方中附子逐日叠加10克,加至200克为度,服药30剂后修养半月,至10月22日,共减重22公斤,全部衣裤都不能穿了。灰暗面色转为红润,人也变得轻灵活泼,痛经也好了。
此案足以证明,一切肥胖皆寒湿瘀浊堆积三阴,阳光一照,阴霾尽消!此方稍事加减,可通治一切肥胖之并发症,为高血压(清阳不升,浊阴窃踞阳位)、高血脂、糖尿病(从三阴论治,三阴又统于太阴,而太阴之根在少阴)及冠心病心衰等等一系列现代医学难题提供了解决之道。
田 原:就是补益阳气、消阴翳、引火归元。
李 可:对。
田 原:可以这么理解吗?现代人的阳气普遍不足,不能温养全身,所以得病的人越来越多?
李 可:就是因为阳气不够啊,阳气应该周流全身啊,通过阳气的升降,来调节人体,使人的整体不受侵犯。这就是“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所谓的正气啊,就是浑元之气啊,就是脾气和肾气加起来那个元阳,你把阳气保护好就啥病也没有了。
田 原:其实中医本就是大道至简,只是好多人一辈子都悟不出来,您这一句话就点破天机了。(笑)咱们今天就谈到这儿,其实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您,但是我觉得您太累了,需要休息,不然师母要生我气了。(笑)
李 可:不要紧。(笑)
田 原:跟李老谈话,听着真过瘾。(笑)
李 可:你听我这胡说八道呢。(笑)
田 原:哪里是胡说八道,您是真人吐真言,难能可贵。李老您在山西那边的挂号费是多少钱?
李 可:不要。
田 原:一直没有吗?
李 可:一般都没有。
田 原:您现在一天看多少个病人?
李 可:也不一定,有时候10多个,有时候20多个。太多了也不行。
补肾虚金匮肾气丸养长寿就喝四逆汤
金匮肾气丸附于《金匮要略》,方中含肉桂、炙附子、熟地黄、山茱萸、牡丹皮、山药、茯苓、泽泻,其功效温补肾阳,行气化水
田 原:中国是个老龄化社会,李老咱们就不能不谈谈关于老年人的健康问题。老年人到了一定年龄身体的阳气会减弱,容易出现许多老年病,请您给老年人一些建议,或者给出一些简单易用的方法。
李 可:我觉得现在我们国家不管南方、北方,六十岁以上的老年人,都可以用“四逆汤”作为保健的东西,《伤寒论》里面,最能够对阳气提供帮助的就是“四逆汤”,少量的长期服用,这样可以消除你长期积累的“六淫外邪”,以及内生的一些个寒邪;可以调整你的元阳,使其不受损伤;可以延年益寿。而且这个方子花不了几个钱。
或者是用这个“金匮肾气丸”,但是千万别用“六味地黄丸”。就把这个“金匮肾气丸”每次五粒,把它煮成糊状喝下去,早晚各一次,有十天半月就可以把好些个属于肾虚的证候啊,都扭转过来。
田 原:“金匮肾气丸”也可以经常吃?没有副作用?
李 可:没有,尤其像一些阳虚引起的症状性高血压,都可以吃“金匮肾气丸”,有一段时间就过来了。
田 原:现在高血压很普遍,有些高血压的人,医生诊断就是肾阳虚,也会买金匮肾气丸来吃,我听说有人吃了两三次,血压一下就上去了,就不敢吃了……
李 可:上去不要紧,继续吃。有那么一个阶段,是邪正相争,你不要老查血压,要问她有什么感觉。很多现在认为的不治之症啊,其实都可以治好,像高血压这一类,以及糖尿病和糖尿病引发的肾病、冠心病,其实一回事。
田 原:好,代表老人们谢谢您。刚才师母谈到,说您现在接诊的肿瘤病人越来越多。我个人理解呢,是跟现代人的生活方式、心理压力有关系。您在临床见了这么多肿瘤病人,您也给这些人一个建议。
李 可:有一个最根本的原因,这个病过去由于中医的意见分歧,被分成什么内因、外因、不内外因,什么七情……但是有个最根本的一点,就是,人的五脏六腑、皮毛经络、表里内外,只要哪一个部位阳气不能到达,那个地方就是病,你就治疗那个东西就行了,这是个最简单的总括。
所以我说啊,这个阳虚、寒湿的人啊,十占八九,阴虚之人百不见一。这个你在临床诊断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辨证……比如有的医生说你是糖尿病,要长期服“六味地黄丸”。错了!要用“金匮肾气丸”,主要从三阳经的那个阳的方面来敛,不是你给他大量添水,那个水火就能平衡了。阴阳的不平衡啊,就是由阳虚造成的,阳永远是主导,因为阳虚才造成不平衡。所以还是要助阳,你把阳虚扶得差不多了,阳旺了以后,阴阳自然就平衡了
道不同中西怎结合叹中医何时有传人
田 原:关于经络的问题您研究的多吗?
李 可:经络问题很少研究。其实伤寒的六经辨证和经络有绝大关系。
他的六经实际上就是十二经的一个简化。现在也有研究《伤寒论》的人,认为六经就是六个证候群,那是纯粹胡说八道的,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当时张仲景写《伤寒杂病论》的时候啊,他所遵从的那些个基本观点他在书里面都讲到了。所以这绝对不是现在理解的《伤寒论》,就干巴巴就剩下这么几个方子,这个方子可以治什么病。为什么能治?他闹不清楚,如果你研究这个《伤寒论》,离开六经,离开脏腑之间的这个关系,你就研究不通。
所以彭子益对于《伤寒论》的认识啊,那是古往今来最高的一个,你从他那个路子,你就可以入门,你就可以登堂入室,但是他的观点好多人不接受。
田 原:为什么不接受?
李 可:因为他们做中西医结合研究的已经形成一个体系了。你就比如说在这个民国时期,那些搞中西医结合很著名的人……比如说现代版本的《伤寒论》最早就是陆渊雷著的,陆渊雷对《伤寒论》的认识太皮毛了,言不及义啊,他所讲的就是怎么样与现代医学的基础理论、生理学的观点、病理学的观点套在一块儿。哪有那么容易啊?你研究中医,可以拿西方的东西作对比,但是你要把它们融合在一块那完全不可能。
田 原:那会儿,您谈到中西医结合似有微词……中医现代化的战略里面,常说的就是“中西医结合”,您觉得中西医结合得了吗?
李 可:中西医不能结合,可以互补。中医办不到的,可以请西医帮忙,西医解决不了的问题,中医大部分都可以解决。你说我们国家单单是有记载的历史就五千年了,西医进入中国不到两百年,它们没来之前那几千年中华民族怎么样活过来的?(笑)历史上有好多次大型瘟疫啊,世界上好多小国家都被亡国灭种了!我们中华民族怎么样延续到现在的?而且十几亿人口啊!这些主要是中医的功劳。
田 原:现在中西医结合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结合的花样儿越来越多了,比如中西医治疗方法的结合、中西药一起开的结合,还有的人提出了中西医理论的结合。
李 可:那是胡说八道。他可以互补,但绝对不能结合,因为中医、西医是两种体系。一个是东方医学,以古代文化、哲学为基础;一个是现代的机械唯物论,只能看到具体的某一点。他一个细胞可以分成几百万个去研究,他研究那个微观的东西,但是微观与整体之间有什么关系他不管。西方医学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这个很大的弊病了。
田 原:现在中医在国外非常火,那是一种真正的反思后的热情。比如日本,比如韩国、美国,他们对中医的研究比咱们还要认真。
李 可:日本醒悟得早啊,否则日本在明治维新的时候就把中医取缔了,哪里还有现在的汉方。我们解放初期的时候,也是认为中医是封建医学,中医不科学,中医如果要存在那就必须科学化、现代化……这其实是一种很巧妙的消灭中医的方法。(笑)
田 原:可是没消灭掉,总在春风吹又生。(笑)
李 可:啊,差不多了,差不多了。
田 原:您怎么说差不多了呢,谈谈您的理由?(笑)
李 可:就是全国的中医全盘西化,这就是最明显的现状。
田 原:但是还有您这样的中医人在坚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中医的根就还能保住!
李 可:民间可能还有坚持中医的人,就是从这个正规大学里面,系统培养出来的一代人,不敢期待喽。
因为现在完全是按照西方的模式来办中医学校啊,理论和临床都分开——讲课的就是教授,哇啦哇啦,讲就行了,你给他个病人他也不会看;临床呢,又是另外一套。
西医是这样教育的,但是中医用这个方法那绝对失败!
田 原:您现在带了多少学生?
李 可:现在能够独当一面的,有这么三五个。
田 原:这三五个都在哪儿?
李 可:山东有一个,在中医药大学;广东有几位;广西有一两位。
田 原:您担心他们会受到客观环境的一些制约吗?
李 可:让他们自己去奋斗,扎扎实实做自己的工作。在山东的那个学生把他这几年看的各种病的病例,都做了系统的总结,统计现代医学认为不治之症的病例,我们治疗好了多少,治疗结果都有西医的诊断,有西医的最后鉴别,他肯定没话说啊。
田 原:得到了您的真传的学生们,除了出诊还再带学生吗?
李 可:他们呢,就是在他们所在的那个省、市,办一些研究机构,招一批学生,或者不固定地开班授课,用这个方法来往下传。我很担忧的是没人继承,只要是诚心诚意学习,我都会带一段时间,但是坚持学下来的人很少,顾虑太多。西医出事故不是大事,中医就是大事了。所以要有破釜沉舟的决心。
田 原:您身边有多少学生跟您出诊?
李 可:没有。我最近很少看病。
田 原:我曾采访过一位满医,他有门绝技,针特别长,最长的一尺多,扎在身上是要扎透的,甚至能扎眼球和一些禁忌穴位。这门绝技几乎快失传了,他找学生三个条件:1、胆识,2、悟性,3、韧劲。看着很简单,其实很难做到,像您说的很少有人难坚持到最后。
李 可:学中医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成就的,没有信心不行。当医生要发大誓愿,不是去赚钱,你不能考虑自己,只想我怎么把病治好。有了这点,胆识自然就有了,附子就敢用了,这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田 原:但是毕业以后是要进医院的,进了医院,就有很多无形的束缚……
李 可:没有冒险精神,很难成功。我去救病人,也有朋友说你是个二百五,去救病人,也没有红包,万一死了,他要敲诈你,(笑)我当时只想怎么把病人救活,不会去想别的。病人生命都要没了,医生只要想着赶快救他,就算没成功,病人也是通情达理的,农村的百姓非常淳朴。
建国初中医现代化受委屈狱里学中医
田 原:2003年之前似乎还没有太多人知道您。最近这两三年,您的名字逐渐从幕后到台前来了,您却一直在规避,为什么?
李 可:这个太麻烦了,没有用的。你做些实际工作,真正到气候成熟的时候,中医的复兴的大战役里边儿,你能贡献一点东西。
田 原:您期待着这一天吗?(笑)
李 可:那当然!我对这一天的到来是坚信不移的,但是这个路很长。
田 原:应该说我们的政府很重视,国家有“中医中药中国行”活动,我们中医药管理局都在走出圈子,走向社会,走向时代,寻求良方。只是目前国人对中医仍然有很多误解,庸医、假医当道更让国人对中医没有安全感,给中国人对中医的理解和认识带来了很大的误区。
李 可:整个对中医的认识是被割裂了,这是体制方面的最大弊病,就是全盘西化——外国人怎么做了我们也怎么做,可是外国人做那是西医的东西啊,你把它框在中医身上那完全不适用啊!我们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去向短短几百年的西方国家靠拢。
如果他是真理,那当然我们可以靠拢,他完全是右的东西,我们还非要框到他们的框子里,去研究我们的中医,实际上这个路子的最后结果就是消灭中医,只能是这么一个结果。
有一个德国的汉学家,先后来中国三次,这个人有个昵称,叫满先生。这个人去年回国之前啊,讲了一句话,讲得我们觉得很脸红,他说,中医是被你们自己消灭的。还不引起我们反思吗?
田 原:已经反思了,也许不够。李老,咱们换一个话题,中医这条路您走了半个多世纪,在经验总结方面除了《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题》这本书之外,还有其他书吗?
李 可:没有。(笑)
田 原:是因为没有时间写?
李 可:一个是没时间写,再一个就是我所治疗的这些个病啊,都比较复杂,有些个病的来龙去脉好多天才能够想出眉目啊,并不是像他们讲那么神,一看病、一摸脉马上就能开出方子,病人吃了药以后第二天就好了。哪有那么容易啊。(笑)因为他受伤害的脏腑啊,和表象完全是两回事儿。
田 原:我很仔细地看过您唯一一本“自传”(笑),几乎没有保留的把大量的方子、实症和诊断过程都写了进去,对您自己却很少提及,就是在自序中简单的写了一点。
李 可:现在回头看,那里面都有好多东西不正确了。
田 原:也就是说您这几十年下来,不断地在思考,总结,肯定,否定,在往前走?
李 可:医学就是这样。(笑)
田 原:我觉得您对中医的理解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理解与其他人都不同,跟您的过往经历有关系吗?因为我知道您最开始学中医的时候是蒙冤之后,那时候才20多岁,性格是不是挺倔强的?
李 可:是啊。(笑)从受害开始,我就改行学中医了。不过呢,那个东西啊(蒙冤)最后还是搞清楚了,经历了二十八个年头,到1982年的10月,才给我平反了。(笑)
田 原:那段历史能谈谈吗?
李 可:(摇手)没有意思。
田 原:那种情况下,为什么要学中医?
李 可:因为是个很偶然的机遇。当时在监狱里头碰到一个老中医啊,他是家传的,他就指点我学中医要读些什么书……我买了那些书以后就开始看,等到我两年零七个月出狱以后,我就可以给人看病了,也就改行了。
因为我这个情况啊,说起来很讨厌,他也不说你有罪,糊里糊涂就放了,然后也没有恢复工作,就是哪个地方要写个什么资料了,就把我叫过去,写个总结什么的。其余的时间就在农村进行这个思想改造,劳动锻炼。
田 原:您也真够聪明的,在监狱里读了两年零七个月的书,出来就敢给人看病?(笑)
李 可:是啊,那个时候有个什么好处呢?刚好在50年代的时候啊,毛主席发过那么一系列的指示说:中国中医药学是一个伟大的宝库,应当努力发掘加以提高。
他那个指示啊,就是针对当时建国初期那个余云岫路线的。余云岫是国民党时期的一个国大代表,他在国民党时期就鼓吹要消灭中医,解放后他这些言论,又被我们的一些领导人接纳,认为是一个正确方向,认为中医是封建医学,中医药发展要改造,要现代化、要科学化。所以当时第一任、第二任卫生部长啊,就制定了很多规定。你比如说现有的这些中医想要继续看病,你就必须要到这个短期训练班,把西医的基本诊疗手段学会了,要会简单的包扎、量体温、用听诊器……这样的话,才能给你一个医助的资格,就是助理医生,还没有处方权。如果你要看病,开的这个方子必须要由西医的医师签字生效……所以这样的话,实际上就是不允许中医再传承下去了。
他们改造的目的啊,并不是要挖掘祖国医学的宝藏。他就是这种方针,好多地方都执行这个政策。这个东西被毛主席发现以后很快就纠正了,把两个卫生部长都撤职了,然后组织《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用大量的文字批判这种思潮。这个时期是五十年代到六十年代的之间,中医有了比较大的发展。所以我那时候为什么能买到好多书呢?就是沾了这个光了。(笑)
田 原:可以想象,两年多的时间里,就只有一间小屋子,没有外界的干扰,中医就是您的全部生活。但是只有深厚的中医理论支持,没有人指点,也没有临床,出来以后就能看病?
李 可:其实中医你只要把它理解了,而且不走邪路,一般的病症普遍都能使用。
田 原:您那两年看的书,最深的理解是什么,您把什么东西看懂了?
李 可:对病的理解啊,跟大环境联系起来了。我出来那时就是五七年了,五七年就是大跃进了,大炼钢铁;紧接着就是自然灾害,苏联对我们掐脖子,撤销援助。当时的老百姓啊,普遍都吃不饱。所以我那个时候啊有个什么考虑啊?整个大环境所有人都中气不足,他吃不饱啊,所以凡是病,你用补中益气汤,这个很简单的方子,都可以调理过来,所以中医这个辨证啊,一个是看这个大环境,一个是看具体的人,在这个大环境中哪一点有问题了,我们就调他这点。(笑)
田 原:两年多读了多少本书?
李 可:那个很多的,因为我出来的时候带着这么厚的一大摞啊,这么厚(手势比划着足有一尺多高),就在我那个招待所的桌上放着,好多人来了就翻着看。
田 原:那两年多没干别的,就看书了?
李 可:没干别的,因为我等待结论啊,等待审查。
田 原: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这样看来,您的蒙冤极有可能是上天的安排,成就了一位大医,为民造福。(笑)
2011-01-03 19:52 4楼
李可:如何入得中医之门之如何学脉学
李可:如何入得中医之门之如何学脉学
文:李可 田原

田原:很多学生觉得脉象学很难,您的中医全部是自学的,在脉诊这方面给他们一些忠告?
李可:脉象这个东西啊,主要是要做到能看出来病势、走向,你掌握浮、沉、迟、数四个脉就可以了。比如说,数,你要掌握他的一呼一吸要超过多少下,超过八、九十下就属于数了。数在脉经上讲,属热,但是我发现呀,数脉它不但主寒,而且是主大寒,非常危险的寒,正所谓热极必反。就是当你这个脉搏跳到一百次以上,甚至两百次,这个时候啊,你这个阳气已经没有了,完全外散了。可它是数脉,对于这种数脉你绝对不能用凉药。
所以学中医的人你要活看,你要结合不同机体的病人,在我身上如果是数脉,可能就是……唉呀,我身上哪一个地方有火,清泻一下就过了,但是有些病人他表现出一种反相,一种假相。你比如说肺结核,肺结核的病人,他那个基础脉搏数啊,就在一百次以上,他能有什么热?他那个元气都散光了,你要再给他去治热,那他就死路一条了,然后他得感谢你给他治病。(笑)很多东西并不像书本上写的那么简单、明了,一眼就能看透。
再说迟脉,迟脉主寒,但是有些热极的病,上下关格不通,他那个脉也很迟,那你就要给他通腹,要用大承气去让他泻肚子,一般的迟脉是要扶阳,但是特殊的迟脉就不能一样治了……所以要把这些情况都搞清楚,你心中就有数了。
现在把脉一般都是个样儿,看上去是看脉呢,其实脑袋不知道想啥呢。然后他问你,你怎么回事,你说了半天,他把那个脉早忘记了是啥脉了。所以判断脉的时候啊,要读那个彭子益脉法,很有特殊启发作用。他那个方法特殊,病人坐在对面,两个手平放,这六部脉,心、肝、肾、肺、脾、命门,哪一路脉独特,就是那个地方有病。
田原:同时按,然后进行比较?
李可:哎,你不比较怎么知道强弱、快慢?所以看病的时候你还要结合望诊。比如面色晦暗,但是他脉非常快,那就是阳气快完了,绝对不是热症。
田原:是寒症?
李可:对。所以你看那个脉案上写着脉数,数不但主虚、主寒,而且主亡阳,但是脉诀上没给你那么写吧?你要这么讲那别人都得说这家伙是胡说八道,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
还有浮,浮主表,但是当人阳气外散的时候,这个浮啊,绝对不是表症,如果你按表症给他治,用麻黄汤、桂枝汤,他就完了,赶快用四逆汤吧。
这只是四种脉里面的三种,就有这么多变局啊,正局当然好看了,那个变局呀,十有九都是变局,正局表现的很少。尤其是一些现代病,西医治到不能治的才找中医,他那个脉象就是恰恰相反,你看他热症,他肯定是个寒症。真正对脉很通的,现在周围已经没有。最好的脉法还是《难经》脉法。
过去河北有一个梁秀清,他看脉,旁边放张纸,在那儿画图,最后画到肺这个地方了,他说你这个肺的左边有这么大块的东西,你去透视一下。出来一看,他左边有个肿瘤;还有一个将军去找他看病,其实也不是看病,本来是计划砸他那个牌子,说这个人太神了,肯定是一个江湖术士啊。这个将军进去以后,这个梁秀清一般不许病人讲话,他就看脉,看了半天以后啊,他说你这个背部太阳经第几个穴位那个部位啊,有一个异常的东西,不是你本来应该有的,这个将军就惊呆了,说我那是个弹片,正好在那个肺和心的中间。
田原:太神奇了,就是通过脉象看出来的?
李可:就是啊。但是这个人治病不怎么样,他断病非常强,他就好像有透视眼似的,断病非常准确。
人体的脉象啊,一天二十四小时有一个循行的路线,循行到哪一个部位不通的时候,他那个脉象就会出现很突然的变化,他就能抓住那个东西,就给你断定了,告诉你,你哪个地方有病。
这个方法失传了,没有人能知道。
田原:脉象二十四小时还有一个运动的规律?
李可:对,肯定的。
田原:如果是这样的话,现在中医大夫,把脉就把个半分钟、一分钟,能看出来什么?
李可:(笑)啥也看不出来,江湖骗子。所以说中医的四诊是一个综合性的判断,单纯靠哪一个也不行。脉象只是其中的一个方法。
现在也有看脉象和心脏是不是同步啊,心脏跳几下,脉就跳几下,那和中医的脉风马牛不相及(笑)。根本不是一回事儿。这还算是中西结合里的一个成果呢。
田原:李老,咱们从开始聊天到现在,你可吸了不少烟……
李可:挺好啊,除了感冒,一般是不咳嗽。
田原:中医说吸烟耗阴,抽烟的人嘴唇一般都是干红的,有虚热的表现。
李可:胡说八道。那是假辨症,看到表相,看不到本质。我告诉你啊,现在教科书上的结论基本上是错的,特别是阴阳的辨证,其它的就不用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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