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药” 论

2009-02-21 15:24 楼主
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百步之内必有芳草”,又有人说:“天心爱人,既生一疾,必生一药以治之”。中药这个大自然赐予人类的礼物,在中华民族繁衍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历代著名医家大多重视药物功效的挖掘和整理,所以才有了《神农本草经》、《唐修本草》、《本草纲目》、《中华本草》这些传世不朽巨著。
我在十年行医过程中,经历了常规用药、找特效药、辩证用药这几个过程,略有心得,写出来聊备参考。由于学识浅薄,认识分析不到之处在所难免。各位同道“可就内容交流商榷,请勿无聊谩骂攻击”。
1.
专病专药与辨证论治。
所谓专病专药,古已有之,多指在某一种疾病上有特殊作用的药物。《内经》四乌贼骨一芦茹汤已开先河,《伤寒》中治胸痹专用栝楼、薤白、治百合病之百合、截疟之常山,《千金》中急黄用大黄、痔疮用槐子、遗精滑精用韭子等皆是专病专药的典范。近代医家更屡有发明,如白术通便、赤芍退黄、穿山龙治痹、麻黄止遗尿、葛根治疗心脑血管疾病、甘松纠正心律、附子强心等均是古代本草著作中所不载或未明言的新发现。
但为什么有些专病专药被人忽略了呢?原因有很多,如“由于交通阻隔、城乡闭塞,各人所见有限,以是收入本草书者甚少;而创获之经验,又复湮没,甚可惜也”(姜春华先生语)。但其中最重要的个人以为莫过于“疗效欠佳”了,所以才会有历代医家不断的寻找新的专药。如胸痹从仲景的栝楼薤白到今天的葛根就是一例。或问:葛根的疗效就高于栝楼薤白吗?这就涉及到了本文的重点:该怎样运用专药?葛根与栝楼薤白均是治疗胸痹的专药,但细究之下,功效不同。栝楼薤白可化痰浊开胸阳,葛根可活血通经络,此取效之所在,亦疗效不佳之所在。胸阳不振之胸痹栝楼三方即可,瘀血明显者血府逐瘀汤中加葛根则可大大提高疗效。易而用之则谬,何谈其效?
也就是说,所谓“专病专药”不如说“专病专证专药”更为严密。约言之:辩证施药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就不会“一见阳虚就用附子、一见肾衰就用大黄、一见面瘫就用虫药、一见便秘就用白术”了,就可以避免把活泼泼的辩证用药、专病专药变成“死药”、“执药”。岳美中先生在《辨证论治的探讨》一文中就辨证论治如何与专病专药有机结合作了详尽而全面的讨论,说理透彻、详明,读来受益匪浅。姜春华提倡“既要为病寻药,又要重视辨证论治”亦此意也。
南京军区总医院经过动物实验,筛选出降脂特效药-细辛(每日2克),若仅从中医辨证论治出发,恐怕很难有这个发现,提示辨证论治不是发现特效药的惟一途径。 而五味子一度被认为降酶特效药,但稍后就发现了滥用的副作用,提示专药的运用绝对离不开辨证论治。
专病专药与辨证论治,貌似对立,实则统一。所谓“专病”并非孤立静止的一成不变,而是处在不断变化和运动的动态之中。若不分阶段、不察轻重缓急,一味寄希望于所谓的“专药”,期望发生奇迹,就会陷入机械唯物论和经验主义的窠臼之中。“脊梁”所治“百年”之父案,偏执于附子一药而不知反悟,又置患者提醒于不顾,即“执药而不辩证”之危害之明证也。

2. 重视民间草药
谚云“单方一味气死名医”,我虽非名医,却也经历过类似的尴尬。一妇,手裂脱皮,我用尽所学未效。后来又治疗它病时发现已愈,询之,则曰从山上采了一味叫“气死大夫”的草药外洗,便好了。又有一陈老汉告诉我“兔子柺棒”可以治疗风湿,我试用之,确有良效。经此方知什么叫“下问铃串、不贵儒医”。我长期在基层,接触的患者多是农民,他们介绍了很多民间的单方、验方,我都一 一收集,惜学识有限,很多药物只知土名,至于是否有官名、其他地区是否出产、是否入药等均不得而知,不能不说是遗憾。
药在古代有“官药”、“野药”之别,在今日也有药典收载和地方用药的区分,限制了药物的充分使用,致使某些确有奇效的民间草药长期被忽视。造成了资源的浪费又形成了贵贱之分,“大黄救人无功、人参杀人无过”的观念必须彻底抛弃了。朱老良春不拘一格,才会有“南通三支花”大放异彩;姜春华先生提倡“既要为病寻药,又要重视辨证论治”,遂有“截喘汤”泽被苍生;邱德文深入基层,始能挖掘浮萍治喑哑的苗人经验。此皆民间草药大有作为之证明也。
医者选药,必以病为主、以有效为目的,多掌握些民间草药、地方用药,就多了一个祛病救人的利器。

3. 药物不同剂量的不同功效
同一药物的不同剂量不但功效可能不同,甚至随着剂量变化到了一定的程度,还可以出现截然相反的功效。现今大多医生面对令人尴尬的疗效,企图借加大剂量来改观,此乃无法回避的问题,必须引起足够重视。
药物不同剂量的不同功效,是指改善的症状或体征不同,而非指药物本身的性味及最根本的功效会随剂量之大小而改变。如黄芪小剂升压、大剂降压,血压乃体征,使用黄芪或升压或降压,必以气虚为前提,自然血压高、低皆可用之。白术小量收敛止泻、大量通滞导便,泄泻、便秘只是症状而非病因,其病因必是脾虚,则泻、秘皆可使用。但这个过程中, 黄芪、白术并不会因剂量的改变而改变它们本身的特性,如寒变热、热变寒,补变攻、攻变补。
药物的大小剂不同体现不同的功效,此乃常识。切不可因某些药物在大剂量上的独特功效而否认小剂之功,譬如附子。
中医常取类比象、借物喻理,如“治乱世用重典则治顽疾用猛药”,同理,到了盛世就要怀柔了,脏腑就要修养生息,小剂就可发挥应有的作用了。古人有“王道”、“霸道”之说,岳美中有不药而愈的例子,蒲辅周说要“慢病轻治”,附子也不只有大剂才能回阳,李翰卿0.3克附子愈心衰。这些例子都提示我们:霸药离不开辩证,辩而用之,凡药皆霸药,拘而用之,霸药伤人。单凭一药或可幸中,日久就会发现某些霸药并不霸、某些专药并不专,终非善法,不若与辨证论治结合而用。
4. 先议病后议药
“药有个性特长,方有合群之妙”,说明了药离不开方,而方虽法出,法依理设,故有“理法方药”之顺序。清 李冠仙亦说“善调理者,不过用药得宜,能助人生生之气”,其中“用药得宜”即辩证用药之意也。其实用药如用兵,更多的时候不是靠单打独斗。
岳美中先生指出:“目前中医学界存在两种倾向:一是不辨证论治、只强调专方单药,一是只强调辨证论治、随证下药。两者均有所偏,未能称是。余谓中医治病,必须辨证论治与专方专药相结合”,“这种专方专药与辨证论治相结合的治疗方法,正是中医学的根本所在”。

药是理法方药的末端,又是患者入口第一端,故药物之作用不可过分夸大,又决不可轻视。轻视会错过很多药物新功效的挖掘,夸大则是滥用之肇始,乌附类毒药尤其如此。李介鸣先生介绍一草医,擅用大剂川草乌治痹症,终因药物杀人而入狱,验证了郑钦安所说“糊口事小、获罪事大”。
痴迷专药者,能不警醒乎?


杏李园主人。2009.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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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4-10 22:02 2楼
专病专药与辨证论治当为重点
2009-04-10 22:35 3楼
礼失求诸野,先生所历是也。
2009-04-11 18:06 4楼
3# gqdxk

呵呵,有些曲折了
2009-04-11 19:27 5楼
好文章,先生高见!
2009-04-11 20:48 6楼
5# 经方
呵呵,高见谈不上。惜知音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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