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少了一味药

2010-12-04 22:16 楼主
中国,少了一味药(上)

11月19日,2010年度人民文学奖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今年新增设的非虚构奖项之“特别行动奖”颁发给了在传销团伙中潜伏23天并创作了《中国,少了一味药》的慕容雪村。评委会认为慕容雪村的行动和写作表明,无论“真实”还是“思想”都具有艰巨的难度,需要作家全身心的投入。今明两天,本版特节选刊发这部作品,节选部分讲述了作者初到传销窝点时的情形。


去上饶之前,我自恃有点阅历,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被洗脑。经过了二十多天的洗礼,我的自信被打垮了。我相信,如果时间够长,在这个完全与世隔绝的谎言之国,我肯定也会变成一个狂热的传销徒。



“我叫郝群,山东人,毕业于四川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当过中学教师,后来经商,卖过化妆品、卖过服装、搞过培训、开过广告公司……”

这段话是我编的,本想买个假身份证,可时间来不及,只好用真名。在此后的二十多天,我一再重复这段话,最后自己都几乎相信了,连做梦都在给学生上课。以前我很好奇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沉迷传销,后来渐渐明白,原来谎言真有无穷的魔力,只要坚持说谎,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再坚强的人也会动摇,再荒谬的事也会变成真理,不仅能骗倒别人,连自己都会信以为真。

去上饶之前,我自恃有点阅历,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被洗脑。经过了二十多天的洗礼,我的自信被打垮了,我在里面时间很短,而且时时警惕,可还是偶尔会动摇,有时甚至会暗自思忖:他们说得这么肯定,会不会真有其事?我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把我终日浸泡在谎言之中,听的全是歪理邪说,见的全是职业说谎家,我肯定也会动摇,动摇之后就会相信。如果时间够长,在这个完全与世隔绝的谎言之国,我肯定也会变成一个狂热的传销徒。

十二月三十日下午,南昌的朋友派了一辆车,送我和小庞到江西新余(怕传销团伙起疑,我们没敢说坐飞机,声称坐的是三亚到上海途经上饶的K512次火车,这班车不过南昌,只能到新余乘车)。开车的柳师父很健谈,说他有一次被朋友拉去听一堂直销课,听到中午十二点,他说饿了,要吃饭,朋友不让,说课还没上完,先唱歌,唱着歌就不饿了。柳师父大怒:“这他妈的算什么事?不正常嘛!唱歌能当饭吃?”

此后的二十多天,当我饿得头晕眼花时,无所事事地闲逛时,躺在狭窄的床上不敢翻身时,我都会想起柳师父的这句话。这是最朴素的道理,也是最重要的:饿了要吃饭。我在上饶见过六十多人,有一些算得上阅历丰富,有一个还是大学生,他们了解历史掌故,精通各种深奥的理论,却唯独不懂这个:饿了要吃饭。

上火车之前,我和小庞去酒店开了一间房,把可能遭遇的情况都想了一遍,逐一设计台词。怕暴露身份,我没敢带自己的手机,为此专门编了一段:

我扮演传销者:你这个朋友不是老板吗?怎么连个手机都没有?

他回答:哦,他的手机在火车上被人偷了。

我皱眉:你们两个大活人,连个手机都看不住,在哪里被偷的?

小庞:具体说不清楚,我记得到广州之前他还打过电话,过了广州站才发现手机没了。

我:那你们没报警?

小庞:找过乘警,乘警说没办法,广州站上下车的人太多,没法追查。

二○○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凌晨一点,我们抵达上饶。天很冷,夜很黑,火车站的墙上贴着反传销的标语:严厉打击各种传销和变相传销行为!根据我的经验,凡是严厉打击的,一定是泛滥成灾的。严打“双抢”的地方,多半都在城乡接合部;严打卖淫嫖娼的地方,不是酒店,就是发廊街。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果然没错,在上饶市信州区,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传销者。在传销术语中,一个团伙就是一个“体系”,除了我所在的“本系”,还有数目不详的“旁系”、“友系”、“别系”,一个体系最少一百人,最保守的估计,活跃在上饶市区的传销者也不会低于千人。

小庞说会有两个人来接我们,一个就是小琳,另一个称为“嫂子”。看得出来,他是真被小琳迷住了,一提起她就眉开眼笑,手舞之,足蹈之,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我不由得阴暗起来,想这小子该不会见色忘友吧,万一他把我卖了怎么办?

等了半个多小时,小琳和嫂子姗姗而来。我穿的还是三亚的衣服,冻得两脚直跳,心里也有点恼火,故意挖苦小庞:“看来你女朋友也没把你放在心上啊。”其实我错怪她们了,她们并不是故意怠慢我,而是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一晚上都在开会,会议内容只有一个:怎么对付这个新来的叫“郝群”的家伙。我自负聪明,却没有想到,从到达上饶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落入了他们精心编织的网。

小琳很年轻,嫂子年纪也不大,正是爱美贪靓的好时候,穿得却都很寒酸。小琳穿一件绿色的旧羽绒服,嫂子是一件灰扑扑的棉衣,衣襟处破了一个洞,露着灰白的棉花。她们的态度倒很热情,一口一个“哥”,叫得我心里暖烘烘的,还抢着帮我提行李,不断地嘘寒问暖。嫂子非常贴心,特别嘱咐:“哥,你终于到了,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报个平安,省得家人惦记。”我心想这姑娘年纪不大,想得倒挺周到。后来才知道这是传销团伙接待新人的规矩:见到新人,第一件事就让他给家里打电话。因为接下来会有许多不可想象的事,等他进了传销窝点,发现事情不对,那时一个电话就可能坏了大事。

已经深夜了,只能搭出租车。司机要价十五,嫂子只肯给十块,双方谁都不肯屈服,站在冰冷的寒风中激烈辩论。嫂子立足于传统,说历来都是十块,要十五就属于宰客;司机立足于现实,说油价高、路程远,给十块太不厚道。对峙了约有十分钟,我实在受不了了,钻进车里就不肯出来,怎么都不肯换车,“价格战争”总算告一段落,司机嘟嘟囔囔地发动起车子。上饶城区不大,很快就到了一家小吃店,嫂子丢下十块钱拔腿就跑,司机在后面连声嚷嚷:“这不行,你回来,回来!”我刚要掏钱,被小琳一把拽走:“别听他的,从来十块钱!”我无计可施,对司机抱歉地笑笑,心想这两个女人够赖皮的。后来才知道,这个传销窝点最崇尚的就是节俭,能省一点就省一点,能挨一天就挨一天,能用一块钱买到的东西,绝不能花两块,哪怕为此跑破了鞋。省下的钱有两个用处:大部分用来购有名无实的产品,小部分用来维持自己的生活,就是日常的房租、水电、伙食费,还有个名目,叫做“经营费用”——买牙膏和袜子的经营费用。

我去的第一个窝点位于带湖路汽车站附近,那里有一家沙县小吃。我们下了车,嫂子盛情相邀,一定要请我吃一顿。这顿饭不是消夜,如上所述,传销团伙崇尚节俭,吃消夜近乎犯罪,只能在接新人的时候偶尔为之。我和小庞刚在火车上吃过,都说没胃口,嫂子还是坚持点了鸡汤、葱油拌面和蒸饺。饭菜很快端了上来,我点上一支烟,看嫂子和小琳食指大动,筷子纷飞,吃得极为香甜,还有一股恶狠狠的劲儿。蒸饺不够再加一笼,又加一笼;拌面不够再加一碗,又加一碗,老板看得直笑。小庞对我挤挤眼,比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那意思我明白:她们不是馋嘴贪吃,而是饿急了。十几天后,我也能切身体验到这种滋味:看见有人吃东西就流口水,闻到食物的香味就拔不动腿。如果能合法地大吃一顿,简直就是过年了。

吃完饭走出饭馆,我指着对面的酒店明知故问:“我晚上是不是住在那里?”嫂子大笑:“哥,不着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说完赳赳前行,领着我穿过一条黑黑的小巷。走进一个黑黑的楼道,走上一条黑黑的楼梯。时已深夜,我感觉像是踏进了魔鬼的洞窟,心里不停打鼓。爬到四楼,门已经开了,室内光线幽暗,气味复杂,有霉味、馊味、汗脚味,还有一股胶皮烧焦的味道。房里有几间卧室,都响着此起彼伏的鼾声。客厅中央有一架暗红色的沙发,我坐在上面,听着身下的弹簧吱吱作响。不知哪间卧室传出梦呓声:“不是我,是你,是这个……是你……”我不禁恍惚起来,在大腿上狠狠地掐了一下,还好,做梦的不是我。

在房里解了个手,大开眼界,那是我见过的最具个性的厕所:门上没有插销,用一根筷子代替;也没有马桶,只有一个变黑发黄的便池。便池之上有一个淋浴喷头,却没接热水器,也没有进水管,因为传销团伙崇尚节俭,而洗澡既费水又费电,属于奢侈浪费,被组织上严厉禁止。墙上污迹斑斑,下面摞了一大摞塑料盆,五颜六色,大小不一;塑料盆之上是一条细细的铁丝,上面挂了十几条毛巾,有几条已经洗破了,又脏又薄,散发着或浓或淡的馊味。洗脸池下面有两个巨大的红塑料桶,盛满了污水,一个大铝勺晃晃悠悠地漂着,就像迷航的渡船。还有厕纸,全裁成扑克大小的纸片,又小又薄,全都散乱地装在一个破旧的红塑料袋内。我当时只觉得可笑,慢慢就会知道这玩意儿的残酷,拿着它上厕所简直就是冒险,除非有高超的手艺,否则一定会出现技术事故。

小庞后来告诉我:我刚进厕所,他们三个人就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嫂子说:这人看起来可不简单。小琳表示:只要耐心做工作,一定可以把他拿下。议定之后,三人相视而笑,我毫无察觉,用红桶里的污水冲了冲便池,垂着头走出来,感觉就像走进了一场噩梦。

我睡门边那间卧室,怕影响别人休息,没敢开灯,蹑手蹑脚地走进去,黑暗中鼾声轰响,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我摸索着走到床边,床板很硬,上面铺了一层薄薄的烂棉絮。小琳说:“哥,你和小庞睡这张床吧,都给你们准备好了。”我极不情愿,皱着眉头问她:“我们俩……就一张床?”她说是啊,都这么睡的。我摇摇头说算了,我还是住酒店吧,我不习惯跟男人一起睡。说完作势要往外走。嫂子斜眼冷笑:“哎呀,你一个大男人,连这点苦都不能吃?”小庞也劝。我想今晚肯定走不成了,而且本来也没想走,算了,将就一晚吧。

怕夜里有变故,我没敢脱衣服,全副武装地上了床。身上的被子糟糕透顶,里面不知塞了几条棉絮,怎么抖都抖不平,盖在身上疙疙瘩瘩的难受。这肯定是传说中的“黑心棉”,分量挺重,可一点都不保暖,味道也不怎么鲜美,一股足球队员的球鞋味。我本来以为另一头会好点,费了半天劲倒腾过来,那头味道更重,只好捏着鼻子钻进去,大口呼,小口吸。过了几分钟,咦,闻不到了,心情顿时一振。小庞累了一天,很快睡熟了,头东脚西,在床上画了条歪歪的对角线,稍一动就会碰到我。我使劲往里缩,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他还是紧逼不放,在我脑后有规律地哈着热气。我伸手推开,忽然听到另一张床上有人打招呼:“哎呀呀呀呀,你可来了,你啥时候来的?”我刚想回答,那人翻了个身,猛烈地磨起牙来。

床板太硬,怎么都睡不着,我数了几百只羊,越数越清醒,只好躺在那儿胡思乱想。想起和尚的名言:世间有我,不值一笑,世间无我,不值一哭……好不容易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阅读:] [回帖] [编辑] [删除] [举报]
2010-12-04 22:20 2楼
中国,少了一味药(下)


传销的阴毒之处在于:一群人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人,除非那人有极大的定力,否则很难保持清醒。当所有人都说你错了,你就会觉得自己真的错了;当所有人都同声赞美某件事,你就会觉得那件事确实值得赞美。



11月19日,2010年度人民文学奖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今年新增设的非虚构奖项之“特别行动奖”颁发给了在传销团伙中潜伏23天并创作了《中国,少了一味药》的慕容雪村。评委会认为慕容雪村的行动和写作表明,无论“真实”还是“思想”都具有艰巨的难度,需要作家全身心的投入。今天,本版继续节选刊发这部作品,节选部分讲述了作者初到传销窝点时的情形。



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客厅里有人嘎嘎地笑,我揉着眼坐起,对面床上有个老头笑眯眯地望着我:“昨天来的?”我说是,他一咧嘴,露出两颗金牙:“来了就好,来了就是一家人!”这话过于亲热,我不知怎么回答,刚挤出一个笑脸,他身边蒙头而睡的小伙子忽然翻身而起,张口结舌地瞪着我,眼睛一眨不眨,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低着头下床穿鞋,他忽然醒了,异常严肃跟我打招呼:“哥,你好!”嗓门大极了,把我吓了一跳。

这套房子有三间卧室,一共住了八个人。大嗓门小伙儿叫刘东,镶金牙的老头儿姓管,所有人都叫他“管爹”,他儿子叫管锋,睡在厕所隔壁的小房间里,跟管锋睡在一起的叫王浩,是这套房里级别最高的“大经理”。在传销团伙中,一套房称为一个家庭,这套房是小庞的同事阿英租的,就叫“阿英家”。

只有一个卫生间,所有人轮流登厕。他们都很节约,洗脸只用一点点水,连牙膏泡沫都不肯浪费,全都倒在污水桶里,留着冲厕所。有一会儿我感觉浑身发痒,不知道是不是招了虱子,心中有点说不出的懊恼。

早饭不像小庞说的那么糟,有粥、有馒头,还有一盘拌了辣椒的榨菜。每个人的餐具都一样,全是黄色的搪瓷小盆。小庞用的是个破盆,搪瓷剥落,露着漆黑锋利的生铁,我一再提醒他小心嘴唇。吃完后吹了几句牛,刘东满面堆笑地走出来:“哥,带你出去转转吧。”旁边的人都含笑不语,我估计正戏要上演了,心中居然有点小小的激动。

刘东让我和小庞先下,说他和小琳一会儿就来。这“一会儿”就是十几分钟,上饶的冬天很冷,我们瑟缩着等了近十分钟,小琳出来,又等了近十分钟,刘东才慢悠悠地走出来。此后每天都是如此,下个楼就是长期工程,至少要花十几分钟。这事自有原因:他们每天都要评估我的表现,还要紧急商量措施,更重要的是时间太多了,什么也不学,什么也不干,漫长的时光只能一点点消磨,不做无聊之事,何以消遣有涯之生?

根据我后来学到的知识,刘东是我的“引导人”,小琳是我的“推荐人”,看似无意的“出去逛逛”,实则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步骤都早有安排。这正是传销的阴毒之处:一群人处心积虑地对付一个人,除非那人有极大的定力,否则很难保持清醒。当所有人都说你错了,你就会觉得自己真的错了;当所有人都同声赞美某件事,你就会觉得那件事确实值得赞美。所以中国历来缺少敢言的勇士,缺少敢于挺身而出的人,大多数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君子——万众怒吼时,他也跟着怒吼,万马齐喑时,他也乖巧地闭上嘴。

我们慢悠悠地闲逛,小琳毕竟年轻,看见零食就迈不动腿,样子可怜巴巴的。我偷偷跟小庞说:“他们也挺可怜的。”小庞无奈地笑。他要扮演男友,所以表现得十分慷慨,给小琳买了萝卜糕,还买了十块钱的糖,小琳笑得极为甜美,我看在眼里,忍不住有点心酸。转过几条小巷,大概是时间到了,刘东突然加快了脚步,大步走向一栋居民楼。我心下警惕,大睁两眼问小琳:“这是要去哪儿?”刘东回答:“哥,没事,这是一个朋友家,我们上去坐坐。”

“那个朋友”住在七楼,没电梯,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去,不敲门也不说话,四个人面面相觑,就像一群木雕的傻子。等了大约一分钟,刘东举手敲门,刚敲一下门就开了,走出一个高个子姑娘,大约二十二三岁,估计早就等在门后了。一番寒暄之后,她带我们走进一间卧室,和我住的地方差不多,也是破破烂烂的两张床,床头都摞着被子,一股闷闷的霉味。床边有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桌前摆着四个红塑料凳,这就是招待贵宾的地方。还没入座,刘东就异常庄重地举手示意:“哥,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公司做得非常出色的——贾总!”前面两句都很平和,最后两个字突然提高了声音,言下之意是说这位贾总不是凡人,必须敬之畏之,切不能等闲视之。贾总倒很淡定,亲切地握了握我的手,给我们逐一倒上白开水,然后正戏开场:“这个哥没见过呀,来几天了?”

我说昨晚刚到。

“昨晚刚到呀,那感觉怎么样?”

我问她:“说真话还是说假话?”

她妩媚地一笑:“当然说真话了。”

我说感觉你们像搞传销的。他们都笑,贾总又问:“那你觉得我们到底是不是搞传销的?”我说现在还不好说,再看看吧。贾总点点头:“嗯,这个态度就对了,不调查清楚,怎么能随便下结论呢?是吧,哥?那我问你,你为什么来上饶?”

我指指小庞:“这家伙叫我来的,他说这里有个什么阳光工程,跟旅游还有点关系,我这几年对旅游市场一直感兴趣,知道上饶这里有几家工艺品厂,生产的根雕、竹编都很不错,所以想过来看看。”这段话是我编的,“根雕”、“竹编”云云,全是临时想出来的说辞。其中破绽百出,居然一直没人识破,想想真是胡来,那些天我见人就大谈生意经,其实什么都不了解,全仗着一点可怜的社会阅历,幸亏没遇到老江湖。

这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洗脑”了,因为我不是骗来的,而是主动咬钩的鱼,所以省了一课。按惯例,第一课主要解释谎言。他们把谎言分为两类:恶意的和善意的。恶意的称为“黑色谎言”,善意的称为“白色谎言”。还有一句口号:世界因谎言而美丽!如果我是被家人、朋友骗来的,他们就会这么跟我解释:你被自己的朋友骗了,肯定很生气吧?我劝你消消气,因为不光你是被骗来的,他、他、他,还有我,全是被骗来的!不光我们,这里还有大学教授、硕士博士、国际刑警、黑社会老大、身家千万的大老板……我告诉你,全是被骗来的!人家大学教授都能接受,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你仔细想想,他骗你钱了?骗你人了?他图什么呀?无非是看到一个好机会,想拉你过来一起发财,你有什么可生气的?为什么不跟你明说?嘿,明说你会信吗?你现在工资多少?一千?两千?如果我告诉你,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每月赚到万元收入,六位数,你会信吗?

这番话对大多数人都有效,主要是因为迎合了人们的从众心理,如果所有人都是骗来的,他就会觉得自己也该被骗;被骗不是好事,可如果几万人都被骗,他就只是几万分之一,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何况还有那么多大人物,人家大学教授都能被骗,一个小小的我又何足道哉?这是无可奈何的弱者逻辑,也是自我安慰的借口,我想主要原因是许多人习惯了漠视自己的权利。其实道理很简单:坏事永远是坏事,不能因为被骗的人多了,就把骗人当成无所谓之事,更不能把它当成好事。大学教授生不生气是他的事,我被骗了就应该生气,他要愚蠢让他自己蠢去,我可不能跟他一起蠢。

据贾总介绍,在长期的观察和思考之后,她发现了一条捷径,那就是所谓的“连锁销售”。她是英明果断的小姑娘,从不放过任何机会,心动不如行动,说到不如做到,毅然放弃了她在南方“有头有脸的生活”,怀着一颗火热的心来到上饶。在这里,她发现了一种意义非凡的生活:再也不用辛苦工作,只要吃两年苦,就能实现心中理想:初期月收入过万,后期月收入20万。

我很想问她:你赚了这么多钱,打算怎么花?想想还是忍住了,听贾总继续讲述生活的意义:“哥,你是做生意的,你自己说,现在赚钱难不难?你一个月能赚到20万吗?不行吧!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只要两年半的时间,你就能赚到500万,从此改变你的一生,不只是你的一生,还有你祖孙三代的人生,难道这还不值得为之努力吗?”

这前景确实诱人,我连连点头。贾总越说越高兴,不时冒出一句:“我今天能够坐在这里,就说明……”说明她聪明、说明她有魄力、说明她高人一等。我不是很讨厌吹牛,我自己就是职业吹牛家,可听着贾总漫无边际地胡诌,还是有点胸闷,很想告诉她:钱确实重要,可并不能代表一切,更不能代表幸福。你一再谈到理想,而真正的理想不应该只是一堆纸票子,而是有意义的生活。今天你能坐在这里,什么都说明不了,只能说明你无知,被人骗了还乐滋滋地帮人数钱。不过我最终什么也没说。贾总滔滔不绝地讲了半个钟头,终于结束了我的第一堂洗脑课。最后谆谆嘱托:“哥,你听不懂没关系,多看看,多想想,当一个机会来到面前,不要稀里糊涂地放过,也不要稀里糊涂地接受,要知道,机遇从来都是给聪明人准备的……”
2010-12-05 10:24 3楼
呵呵,这个帖子勾起我十年前的回忆。
我十年前,是在上海一家饭店做学徒,已经可以烧菜了。被一个同学的电报给骗到了广东梅州。仅仅呆了一个月,我的体重就快速地减肥到了60公斤,在上海饭店时,我的体重是75公斤。
很多事情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当我打电话回家要钱的时候,父亲是四处去借的钱,因为他听说,被骗进去,不给钱的话,人不给放出来,还要被打。那是父亲给我汇了7000元,当我从梅州回家后,已经是两手空空了。父亲安慰我说,全当做减肥了。
那次经历和这个帖子说的一样,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策略。
2010-12-05 10:32 4楼
也是在哪里我第一次看到了一本励志书,叫方与圆。
这本书,看后,真的令你热血沸腾,一定要大干一场。
他们骗人,也是有选择性的,一个是想发财的,一个就是家里还是可以拿得起钱的。
每天的饭钱都是AA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饭吃不饱,每天还要走很多的路,不是很远的地方,是不坐车的, 都是步行,所以减肥效果好。
我第一次也是一个小姑娘接待的,那是说什么处长,一个小姑娘,就是处长了,一年年薪十几万呢?
心里想她那样都做处长了,我一定也可以的。
你出去和什么人接触,这些都是他们策划好的,你没加入之前,都是免费,费用有你的介绍人来承担,但一旦加入,费用就开始AA制了。
那一次经历改变了我的一生。如果不是那次的传销经历,我现在也许正在一家饭店里做厨师烧菜呢。
2010-12-05 10:40 5楼
我后来也好几次的阻止几个将要进入这个骗局的人。
我后来对这个事情比较敏感,一听见有人说,他有个朋友或老乡打电话和他说,他那里有个好工作。于是就想起他了。让他过去,一起发财。
我第一感觉:这就是传销,你千万不要去,我就把我经历和他一说,结果就不去了。事后,得知他的那个朋友就是做传销的。
我是上过当的人,我不希望别人再被骗,所以我知道的,都会进行阻止的。
所以这里也提出一个观点:你平时都很少联系的同学、朋友,突然间告诉你,他那里有个好工作,你就要多加注意了。
我们人有个自私的心理,真是一个赚钱的好项目时,他都是自己独自一个人,闷声地发财,就是自己的亲兄弟都不会告诉的。
多想想这个,你就知道了。
有人说,传销的洗脑很厉害,这个我很认同,我听过他们的一场讲座,十几个人,一个浙江叫陈建军的经理在讲课,结果下面十几个听课的,都是眼泪汪汪的。
2010-12-05 10:41 6楼
说了这么多,就一个心愿,就是看到这个帖子的朋友,可以注意一下,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放到这个骗局上来,有时间多学学中医知识吧。
2010-12-05 13:09 7楼
我一同事,被*丽洗脑了,放着诊所不干,天天推销蛋白粉 vc ,说有一天带着我们出国旅游,谁劝都听不进去,两口子都闹到离婚的地步了。
2010-12-05 20:56 8楼
回复 5# 董兴辉


想不到董版经历过这样的遭遇,任何一种经历,都是人生阅历的丰富!以后,类似的事情不会再有。

我有一个亲戚,也被人骗去河南陕西那里搞传销,那个传销窝点,骗的全是自己的亲人,一般亲人是最相信亲人的。他(她)们经过洗脑后骗自己的亲人时,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认为是在做一件光荣的事情,完全是一种弱智状态。
2010-12-05 23:25 9楼
回复 8# 龙儿


呵呵,凡事有利皆有弊。有弊也有利。
我的传销经历,让我损失了一些钱,但也让我学了一些东西。
⬅ 解析胆囊炎治验 老茶馆 拈花指月谈-----饮食宜慎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