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元御故居行

在昌邑的一份资料中,我看到了一张黄元御故居的照片。草堂五间,青砖为墙,前出廊檐,格子的门窗,顶上覆了厚厚的麦秸,古朴幽静,与普通的民居并无大别,只是略微长阔了一些,不同的是,那正门上方乾隆亲题的“妙悟岐黄”匾额,让人感觉到这住处的主人的不凡。

是因了对黄元御的崇敬,还是因了自己也拉过半年药匣子,读了几本中医书,对中医中药原就怀有一份情愫,我忍不住去了昌邑,去实地瞻仰黄元御故居了。

出乎意料,黄元御故居在几年前就被推到了,那里已建起了新的楼宇。那故居是永远的不复存在了。遗憾、怅惘、惋惜,又让人无可奈何。

然而,人们告诉我,为了纪念这位清代名医,在县城又辟地仿建了黄元御故居,这使我在失望中似乎得到了一丝慰藉。世界本来是从无到有的,这有,最终也是要化为无的。绵延几百里的阿房宫不是没有了吗?历代帝王的宫殿也算得上浩大,除了还有座故宫外,不是也没有多少痕迹了吗?即使万里长城,如果不时有修补,也会履为平地,化为乌有的。这黄元御的故居,还算幸运,扒了旧的,又建了一座新的,虽然新的比旧的味道淡了许多,可比起一笔抹掉,还是要好一点的,毕竟还有一个象征,供人们瞻仰、凭吊。

这样胡乱地想着,宽慰着自己,穿过繁闹的街市,就看到了一座青砖黑瓦的门楼,这就是新建的黄元御故居了。

走进大门,粉白的影壁前端坐着黄元御的塑像,一袭布衣,和逊的眼神里含着睿智,儒雅的神采中透着傲岸,右手轻举,左手稳稳地扶着一帙书籍,约十数卷,这是他的医学著作。黄元御的医学,遍览百家,直追黄帝、岐伯、越人、仲景四圣,发前人所未发,立论著述达十五种之多。《四库全书总目》著录其《素灵微蕴》、《四圣心源》、《长沙药解》、《伤寒说意》、《玉楸药解》等十一种,一百零五卷。

转过影壁,是宽阔的庭院,无古木,亦无繁花,空空旷旷。数株小树悠悠地生长在那里,没有增加多少热闹,倒添了几份幽静。五间正房亦如照片上的模式,短厦格窗,三明两暗,“妙悟岐黄”的匾额也移到这里,挂在了正中。那两侧的墙壁上,有简介,有叙述,有名人的题咏,概括了他的一生。

墙壁洁净,叙述简明,似乎是有意不染一尘,不赘一言的。然而这扼要,也窥见了黄元御的大概。



黄元御“少负奇志,颖异超人”,18岁中秀才,人皆视为国器。他自己也想奋步青云,做一番大的事业。然而,命运多舛,可惜得很,30岁的时候,突患眼疾,又为庸医所误,左目失明,断了仕进之路。这样的打击,并没有使他消沉,不为名相济世,便为名医济人。此后,他杜门谢谢客,磬心渺虑,十年奋斗,浸浸有成,遂医名大振。乾隆十年,皇帝病了,几经调治,不见好转,太医束手无策,时值黄元御游学帝京,被荐到皇宫为乾隆诊治。乾隆乃一国之至尊,有些不放心,便让一宫女当替身。黄元御切脉后,侍官请处方,黄元御道:“龙体凤脉,乃不治之症”。乾隆这才感到了黄元御的不一般,让黄元御为其切脉医病。几副药,乾隆竟然痊愈了。赐钱物不收,乾隆便给他题了匾,并留为御医,还给了他一副玉石棋子,一个楸木棋盘,不时地对弈几局,黄元御也就有了玉楸子的雅号。

黄元御事君四年,也算是稳稳当当的,可让他遗憾的是,无法实现自己名医济人的夙愿,便托故离开帝京,回到了民间。后又被召,他冒了欺君之罪,使人报了一个病故,让皇帝死了那份心。从此,黄元御一边潜心治学,一边热心地为百姓治病,终成一代大师,实现了他不为名相即为名医的夙愿。

眼疾让他改弦更张,这真有些祸兮福兮了。

立在这简朴的正房前,看这偌大的庭院,了无遮拦,天高而地阔。东西两厢房锁了,隔窗也未窥见什么奢侈,与外面的繁闹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显得这里有一些清冷、孤寂。黄元御除了游学和四年御医外,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读书,释疑,著述,诊病的,似乎明证了一个道理:成就一番伟业的人是不喜欢热闹的,是孤独的行者。

听说黄元御的墓还在,就在他的故里黄家辛戈村。黄元御生于斯,长于斯,长眠于斯。几十年探寻古迹,爬罗剔抉,杏林一帜,高标卓立,尤其那傲岸的风骨,让人折服。这陵墓是要拜谒的,我便寻觅了去。

墓在村中,占地约半亩,四周围了栅栏。护墓者是黄元御的后人,朴实憨厚里又有几分率直。他热情地引我走了进去。墓不高,枸杞、酸枣、野菜绿茸茸的一片,遮蔽了那丘黄土,几畦菜蔬青青碧碧,两行枣树也正茂盛着。立在这墓地里非但不感萧索,还有几分清清朗朗。

上世纪20年代,乡人仰黄元御的潜德,请入了乡贤祠,其后人在其墓前敬立了石碑。碑今犹在,高约两米,字虽有些漫漶,仍可识读,碑文既追述了先人的学识品行,又自勉自励,定要弘扬家学,以无坠事业。

看到我们在读碑,村民聚拢上来,讲起了黄元御,脸上洋溢着光彩,话语里充满了自豪。护墓者向我们讲述了讲述了这样一件事:一位外地在此打工者,患病四处求治不愈,到这墓上挖了一些苦菜,摘了几把枸杞,在地上捡了一口袋酸枣,回家熬汤饮用,几天就病好如初了。言之凿凿,似乎黄元御墓地里的草木也都有了济世救人的灵性。

走出墓地,回首伫望黄元御坟茔,那里一片葱绿,一片朴茂。旧的生命在这里结束了,新的生命又在这里萌发而蓬勃了。

黄元御墓,位于昌邑市都昌街办黄家辛戈村南300米处。封土高1.5米,底径2.5米,墓前有石碑一座。1985年确立为县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