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问.太阴阳明论》错简一则 河间金栋

《素问•太阴阳明论》错简一则
金 栋 河北省河间市人民医院

错简,指古书文字、句子甚至段落错乱颠倒,即是古籍中文字错落、讹误现象,是校勘术语。古书多将文字写于竹简,以绳依序编联,绳断简脱,乃有错简。《内经》错简时有所见,下面将《素问•太阴阳明论》中的一则错简摘录如下。

1. 经文及疑义:

《素问•太阴阳明论》云:“帝曰:脾与胃以膜相连耳,而能为之行其津液何也?岐伯曰:足太阴者三阴也,其脉贯胃、属脾、络嗌,故太阴为之行气于三阴。阳明者表也,五脏六腑之海也,亦为之行气于三阳。脏腑各因其经受气于阳明,故为胃行其津液。”

经文中明确说道“脾为胃行其津液者也”,可是对于经文中“亦为之行气于三阳”,历代注家多认为是“胃为脾行气于三阳”,据上下文义各家注释,欠妥。何也?请看历代注家所释。

2. 历代古今中日注家对“亦为之行气于三阳”之所释:
2.1古代中日学者的注释:

王冰次注未解,《新校正》亦未释。
马莳《素问注证发微》云:“此承上文言脾经行气于各阴,胃经行气于各阳,而脾必为胃行其津液。”
吴昆《素问吴注》云:“‘为之’,为脾也。‘行气于三阳’,运太阴之气入于诸阳也。”
张介宾《类经十四卷•疾病类十三•太阴阳明之异》注云:“虽阳明行气于三阳,然亦赖脾气而后行,故曰亦也。三阳者,即六府也。”
张志聪《素问集注》云:“阳明者表阳也,为五脏六腑之海,亦为之行气于三阳,如海之行云气于天下也。”
高士宗《素问直解》云:“胃纳水谷为五脏六腑之海也,禀太阴之运动,而亦为之行气于三阳。三阳,主六腑也。……太阴行气于三阴,阳明禀太阴之气,而行气于三阳。”
日人•丹波元简《素问识》云:“[为之行气于三阳]吴云:‘为之,为脾也。行气于三阳,运太阴之气入于诸阳也。’”
日人•伊泽裳轩《素问释义》云:“吴曰:‘为之,为脾也。行气于三阳,运太阴之气入于诸阳也。’张曰:‘虽阳明行气于三阳,然亦赖脾气而后行,故曰亦也。三阳者,即六府也。’”
日人•森立之《素问考注》云:“[吴] 表,阳明为太阴之表也。为之,为脾也。行气于三阳,运太阴之气入于诸阳也。……按:脾太阴能行三阴之气,胃阳明能行三阳气。”

2.2 当今学者的注释:

以上是古代中日学者对于“亦为之行气于三阳”的解释,或是采纳吴昆、张介宾之注,那么当今学者又是怎样理解的呢?

山东中医学院、河北医学院校释《黄帝内经素问校释》云:“吴昆注:‘为之,为脾也。行气于三阳,运太阴之气入于诸阳也。’《类经》十四卷第十三注:‘阳明者,太阴之表也,主受水谷以溉脏腑,故为五脏六腑之海。虽阳明行气于三阳,然亦赖脾气而后行,故曰亦也。’”

新世纪第二版全国高等中医药院校规划教材王庆其主编《内经选读•藏气法时•太阴阳明论》注云:“亦为之行气于三阳:言阳明之气行气于三阳经,也由脾气运化所完成。吴昆注:‘为之,为脾也。’”

王洪图《王洪图内经讲稿》云:“脾与胃在化生布散津液气血方面,是既合作,又分工的。脾属阴,为胃行气于三阴;胃为阳,即为脾行气于三阳。太阴、阳明互用。……如果详细分工呢,脾,足太阴经,主要是把津液输送到阴经去。胃作为阳明经,主要是把津液输送到阳经去,输送到阳经去也需要脾的运化作用。”又说道:“尽管胃中有精微之气,但需要经过脾才能运行,叫脾为胃行津液。但这是一方面,下面可还有胃为脾行其津液呢!脾胃是合作的,分工合作,缺一不可。……因为足太阴是阴经,所以可以把气血津液运行到阴经去,运行到五脏去。同理,胃属阳,所以足阳明经就可以把气血津液运行到阳经去。”

高等中医药院校教学参考丛书程士德主编第2版《内经•第三章藏象学说•素问太阴阳明论》注云:“亦为之行气于三阳:为之,为脾也。《类经•疾病类•十三》:‘阳明者,太阴之表也,主受水谷以溉脏腑,故为五脏六腑之海。虽阳明行气于三阳,然亦赖脾气而后行,故曰亦也。三阳者,即六腑也。’”

3.释疑

如果没有时贤胡天雄先生的《素问补识》问世,后人对于上述这句话的理解仍然是“胃为脾行气于三阳”而误传下去。胡天雄教授认为这句话是错简,非常准确。胡教授说道:“脾主为胃行其津液,非胃为脾行津液,此常识也。‘阳明者表也,五藏六府之海也,亦为之行气于三阳’,此错简也。注家则谓‘为之,为脾也’、‘运太阴之气入诸阳也’……此皆所谓委屈使之通也。”(《素问补识•自序》)真可谓“一语天然万古新,豪华落尽见真淳” 伟哉!夫子。

《素问补识•太阴阳明论》云:“[亦为之行气于三阳] 吴云:‘为之,为脾也。行气于三阳,运太阴之气入诸阳也。’马云:‘脾经行气于各阴,胃经行气于各阳。’天雄按:此节有疑义。王氏于此避而不注,其余各家之注,皆义有未达。因为脾主为胃行其津液之说,除本篇外,《厥论》《奇病论》等篇皆有论及,并非胃为脾行其津液,此其一。其次,本节主旨,在讨论脾何以能为胃行其津液,故两个‘为之’的‘之’字,皆胃的代词而非脾的代词,盖错简也。‘阳明者表也,五藏六府之海也’十二字,当在‘足太阴者’之前,试予调复如下:

阳明者表也,五藏六府之海也。足太阴者,三阴也,其脉贯胃属脾络嗌。故太阴为之行气于三阴,亦为之行气于三阳。藏府各因其经受气于阳明,故为胃行其津液。”

综上所述,时贤胡天雄先生《素问补识》所云“错简”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