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神木模式”变“神州模式”还缺什么

郭宝成,这个因为神木全民免费医疗而全国闻名的县委书记,因为卸任神木县委书记一职,再次引起了公众的关注。近日,郭宝成在上海世博会一论坛会议上直言,神木免费医疗的模式,中国所有县级以上单位都可以借鉴推行。他预言,在960万平方公里的中国大地上,解决这个问题已经为期不远了。“‘十二五’期间肯定会有一些地方借鉴神木模式。”

郭宝成认为:“说到底钱是基础,但神木不是最富的地方,而且现在任何一个县,哪一个县拿不出1.5亿元的钱来搞免费医疗呢?我觉得这是一个理念问题,是一个为人民服务的态度问题。”这番话,倒是提醒我们思考:全国推广神木模式还缺什么?

■分析

神木成功在于有决心有策略

神木全民免费医疗模式之所以能够成功,绝不仅仅是一些人认为的神木财大气粗,有充裕公共财政,事实上,在陕西,神木并不是最富的县。神木模式成功有两大原因:

其一,有决心。正如郭宝成所称:“中国任何一个县域,都可以根据自身实际,借鉴神木模式。因为(该模式)具有普遍性,保障水平可以因地制宜,穷一点的地方报销水平可以低一点。搞不搞免费医疗,其实关键不是有没有钱,而是一把手的执政理念问题。”事实上的确如此,神木推行“免费医疗”,总共就花1.5亿元。

其二,有策略。神木模式是全民受益,这项改革不是损害一个群体的利益来填补另一个群体的利益,如此一来就减少了阻力。正如相关报道所称,在神木医改中,官员的医疗保障几乎保持了原来的水平,而职工和农民的保障水平都与干部在同一个水平上了。“公务员没吃亏,占了点小便宜,农民占了大便宜。”如此一来,必然皆大欢喜,易于推进。

更值得欣慰的是,神木模式证明了一个朴素的道理:“民生是高回报的投资”。郭宝成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即使是算“经济账”,政府也“赚了一大笔钱”。这就颠覆了一些人的成见,不少官员总认为,民生需要投入,只能烧钱无法获利,其实,民生工程做得好,同样能获利!当然,民生工程不能仅仅为了获利。

既然如此,其他地方在财政可行的条件下,不妨也施行免费医疗。由此,笔者想到了广东省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的一番感慨。在被问到“广东能否复制神木模式”时,廖新波铿锵回答:“完全可以!神木现在人均一年的费用不到400元,就已经做到90%的报销率了。换到广东,1亿人,需要400个亿,才多少钱?抛开GDP的观念,抛开部门利益的困扰,完全站在人民群众看病的问题上,为什么解决不了?”廖新波的话一针见血,切中肯綮,再联系到郭宝成的话,可以说,神木模式确实完全可以复制。不复制,非不能是不为也!

■启示

国民幸福比GDP重要得多

神木免费医疗是共享发展成果的问题,是盲目追求GDP还是重视国民幸福的问题。事实上,郭宝成“为什么一味去追求GDP增长,而不顾民生的艰辛”之问,是在重申一个常识:国民幸福比GDP重要得多。

道理很简单,经济增长的本质或最终目的并不在于生产的规模到底是多少,而在于是否能满足一国国民日益增长的经济福利的需要。由于GDP的外在数量规模与其内含的福利规模并不是对应等值,因此,GDP或人均GDP的增长并不是经济增长的真实描述,相反,它会扭曲地说明国民经济运作的客观现实。

对国民福利认识的深入与人类发展观的演变密不可分。人类对发展内涵的认识不断深化,与此相对应,对于发展的计量评价尺度也不断变化。发展观几经演变,计量评价尺度也随之改变,大致经历了四个阶段:经济实绩尺度、经济福利尺度、人文发展尺度和可持续发展尺度。其中最深刻的变化就是越来越注重国民福利的改善。

我们应该区分发展和增长,要重视发展,而增长是比较狭隘的概念。还要区分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要重视社会发展,其中更要重视人的福利、公平、尊严和人的发展。这正是神木免费医疗蕴涵的要义所在。神木免费医疗模式告诉我们,在发展过程中必须保证每一个人的权利和利益,应该抛弃狭隘的GDP情结,反对以GDP论英雄。

■观察

不能只寄望于“良心官员”

郭宝成阐述的道理很朴实很简单,搞不搞免费医疗,关键问题不在钱上,而是执政理念——有钱了,怎么花;有限的钱,可着谁先花。

有些口号喊得很响亮,比如“再穷不能穷了教育”,而很多地方的实际情况却是“再穷不穷政府”,“再穷也不能委屈了官员”。于是我们看到,尽管是贫困县,政府大楼一点都不寒酸,而且有些地方还豪华得很,就算发达国家的同级政府,也要相形见绌。尽管是贫困县,官员们屁股底下坐的,嘴里抽的、吃的、喝的,出差住的,标准都不含糊。富裕县也好,贫困县也罢,“三公”消费每年花掉多少,财政不公开所以百姓不知道,但是肯定不少,这是不争的事实——全国每年9000亿,这个数字就算不准,它也是靠谱的。那么我们由此推论,如果大小官员们少挥霍点,把省下来的钱用于民生,那么免费医疗就不应只是神木一县的“专利”。

问题是,公共财政资金这块蛋糕上,多切给民生、老百姓一块,既得利益阶层那里的必然就少了一块。而能否首先满足公共利益,这确实是为人民服务的态度问题。

“我们为什么不能把发展成果让我们的老百姓来共享呢?我们为什么一味去追求GDP增长,而不顾民生的艰辛呢?”郭宝成此言发人深思,而回答这些问号并不简单——重视不重视民生确是理念问题,但民生理念的实现终归不能都寄托在“良心官员”或“好人政治”上。

免费医疗能否列入新医改内容

当神木模式逐渐得到更多认可,就会产生一种倒逼效应。公众会情不自禁地追问,那些经济同样富裕,甚至更为富裕的地方,是不是也应该学习与借鉴?笔者认为,最重要的是,各级政府决策者们怎么去看待与认识它?还有,新医改施政纲领中,这个内容会不会得到体现?毫无疑问,这会影响到地方政府的态度与立场。

遗憾的是,一直以来,新医改意见与实施方案中,几乎没有触及到任何“免费医疗”的内容。并且在不久前,多位卫生部官员在不同场合,都强调过那一个相似的观点,中国医改的目标不是全民免费医疗,而是努力保障国民看得起病,看得好病,医改做不到全民免费医疗。这种直接否定的口吻与判断,无疑与现时“神木免费医疗”模式的初步试验成功与好口碑,以及广泛的民意支持度形成了尖锐冲突。问题是,谁能说服谁?一个值得乐观的信号是,前不久,针对沸沸扬扬的神木全民免费医疗模式,在经过亲身考察调研后,卫生部部长陈竺给予了肯定的意见,他认为可以推广。他表示,在百强县肯定做得到。实际上前三百到四百强的县都可以做到。

在不同场合,广东卫生厅副厅长廖新波则更直接地表达了相似的一种判断。他提出,由此可见,我国今后医疗卫生发展的道路“绝对是一个向着全民免费医疗的方向去走。”他认为,医院要从创收中心,变成服务中心、成本中心,“只要政府办医院的观念转变了,就一定可以实现”。

关键是,在新医改将来的新规划与实施纲领中,能否直接明确这一个事实,“免费医疗” 是不是我们最终的医改方向?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我们准备花多少年的时间,来真正实现它?

■建议

列入政绩考核不愁“后来者”

至今,神木模式似乎还“后无来者”。倘若地方政府将GDP至上的政绩观转变为民生至上,还会对实行全民免费医疗不感兴趣吗?因此,在对地方政府主政者的政绩考核时,有必要将实行全民免费医疗等民生工程,作为政绩考核的重要内容,作为提拔重用的重要依据。惟有如此,神木全民免费医疗才不会成为“神话”,不会成为个案。

郭宝成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按照神木人均400元的标准,国家一年拿出3500亿元足矣……”换句话说,全国公款吃喝费用有几千亿之多,这笔费用基本上满足了实行全民免费医疗的费用。不必硬性取消公款消费,但少一点,把公共财政最大限度地用在改善民生上,总可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