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检察官:调研直指医疗回扣 理性制度挡住腐败

采访彭祖君之前,得知她是郫县检察院一位能干的女科长,在全市检察机关开创了职务犯罪预防领域的诸多“第一”;

初见彭祖君,一位身材高挑、面容姣好的女检察官,嘴角始终挂着阳光般的温暖笑容,如水般亲和,无意间中和了一份身着检察制服的威严;

与彭祖君交谈的几个小时里,记者感到了这位基层女检察官的睿智与不凡:她的身体异于常人,先天性单肾双子宫结构,怀胎十月期间曾面临生死考验;她七年如一日,视预防职务犯罪为己任;面对当地卫生系统出现的受贿窝案,身怀六甲的她敢于斗硬,忘我调研,以犀利的笔锋直指“开单提成”弊端,在行业内引发震动,最终受邀“会诊”医疗腐败,促成了建章立制的行业整顿。

一个人的科室

科长科员都是她

高危产妇绝口不提产假

14年前,彭祖君告别了武警生涯,成为一名检察官。先后在侦监、公诉部门等一线业务部门办案,她逐渐从一个缺乏经验的“新兵”进入角色,成为业务精湛的“老兵”。2003年4月,按照上级部署要求,郫县检察院筹备成立了一个全新的业务部门——职务犯罪预防科。经过笔试、答辩几轮竞争,彭祖君脱颖而出,被委以重任,走马上任成为预防职务犯罪科科长。

彭祖君至今还记得竞争上岗的演讲,她铿锵有力地承诺过,如能竞争上岗,将不辱使命,不负众望,力争将该院的职务犯罪预防工作带入全市先进行列。一字千金,事实毫无争议地证明着她昔日的誓言:连续4年来,她以超人的胆识和毅力,使该院的预防工作连续4年稳居全市第一名。

采访中,彭祖君告诉记者一个细节:郫县检察院的预防科,很长时间内只有她一个人,她笑言自己既是科长,也是科员。直到2006年,科室里终于来了一位同事。很难想象,最初的3年,无数个全市先进机制、全省率先而为,竟是她一个人单枪匹马创造出来的。对此,她并未有丝毫的倦怠和怨言。

32岁那年,彭祖君怀上了小宝宝。由于她属高危妊娠,医生多次建议她离岗静养,并开出了假条。但是,此时,正值科室成立的第二年,工作刚刚步入正轨,要强的她不愿放下手上的工作。也是在这段时间,当地某医院的一起受贿窝案正在侦查环节,她提前介入了案件侦查,以求提出切实的预防措施。为此,她不但不休假,还大腹便便地与侦查员们一起多次到案发医院,顶着酷暑,在资料室从数以万计的“处方笺”中翻找数日,一张一张地查阅、记录着,将嫌疑人的罪证一一掌握。

眼看着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彭祖君心里明白,这个“一个人的科室”工作始终不能丢,随着最高人民检察院举办的全国预防职务犯罪工作会议的临近,她悄悄地把假条藏起来,把“高危产妇”的情况隐瞒了下来。为了将院里的预防工作亮点归类整理、按时报送上级,她连续加班3天3夜,将材料按时报送,最终不负众望,成为全省唯一被选中并报送到最高人民检察院的优秀材料。值得欣慰的是,该材料被最高人民检察院评为全国优秀检察建议。当该院检察长得知彭祖君有孕在身,还通宵达旦地熬夜赶写材料,深受感动,连连称赞;临产前半个月,她仍然坚守,并成功协办了当年的全市预防工作会议。为不影响工作,她产后提前“复出”,主动结束了未完成的产假,再次投入工作。前前后后的诸多举动,感动了全院的干警。

与腐败“斗硬”

医生“开单提成”

她直指腐败加紧预防

初到职务犯罪预防科时,很长一段时间彭祖君陷入了对同一个问题的思考:职务犯罪令人深恶痛绝,检察机关一直保持着高压态势,但却总给人一种打而不绝的印象。怎样才能从侦办的案件中防微杜渐,从源头上预防职务犯罪?毋庸讳言,在当时,职务犯罪预防科刚刚成立,如何才能取得预防实效,毫无章法可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彭祖君在全市首先提出了“侦防一体化”的思路。

或许是因为她做过一线检察官,有过办案的亲身经历,当她站在预防的阵地时,试着换位思考:侦查员的角色要求她以破案为己任,针对的是一起一起的个案;而预防部门因没有办案需要,多数时候不深入个案,继而不清楚案件发生的原因,不了解犯罪嫌疑人的思想演变轨迹,很难深刻了解行业内剖析职务犯罪形成的体制方面的漏洞,造成发出的“检察建议”流于形式,行业难重视,群众难满意;调查报告情况反映滞后,无法给相关部门在决策中当好参谋,难以提出有价值的防范措施建议。

“何不主动介入案侦环节,将打、防结合,从而预防易发行业的职务犯罪呢?”2004年,在彭祖君的提议下,郫县检察院率先开始了“侦防一体化”地尝试。自此,经检察长批准,彭祖君成了职务犯罪案侦环节的“自由人”:她提前介入侦查环节,必要时参与审讯犯罪嫌疑人、调阅卷宗、走访案发单位收集有关管理情况,吹糠见米,探究案发深层次原因。在个案预防的基础上,进行类案分析,即时掌握该类职务犯罪的发案规律,进行行业预防。

就在这一年,郫县检察院查办了一起7名医生受贿窝案,“侦防一体化”机制在此案中轮廓初现。

此案缘起于群众的举报,举报中称某医院外二科的7名医务人员利用职务之便,通过开处方,收取药品经销商的“回扣”。经初查,案件初步浮出水面,侦查部门依法立案。彭祖君意识到此案影响极坏,全程参与了案侦调查。经查,7名医生集体受贿,接受“开单提成”,涉案金额20多万元。“该案反映出医疗系统职务犯罪呈现出新的动向,”案结后,针对该案发生的原因,彭祖君进行了详细地分析,撰写调研报告,提出了预防建议和遏制医疗卫生系统职务犯罪的预防对策。

“这起医务人员受贿案,几乎在半公开状态下进行,众多医生与行贿者集体商议‘回扣’点子,行贿者行贿就在上班时间,地点就在医生办公室,当着众多医生、护士的面发放‘回扣’款,一点也不避忌,而受贿者也在公然状态下收受‘回扣’。”她在调研报告中直言,这种“半公开化”的腐败现象影响极坏。“此案涉案人多、集中一个科室,一案就涉及全科87.3%的医务人员,案发后对医院的正常工作产生严重影响,如不及时调集其他科室、其他医院医生,那该院工作显然无法开展;此外,社会影响坏,此案受贿者收取回扣的半公开性及相对集中性,在社会上造成的对医务人员形象的破坏性非常大。”为此,她提出对策,建议建立“医疗系统行、受贿不良记录数据库”,对违规收受红包、回扣者列入“黑名单”,永不录用并予以通报或在医疗系统网上进行公布;对送回扣的药品经销单位,取消其在各医疗机构的经营权,不得参与国家药品招投标。

调查报告一出,旋即在行业内引起强烈震动,她有理有据的调研和直言,令当地主管部门很不舒服,难免有所抵触。她清楚地记得,当自己怀着孩子、大着肚子将检察建议送至当地某主管部门时,一位领导非常生气,拍着桌子怒斥她“不顾后果”。彭祖君却不为所动,一句“案子出来了,需要找找自身的原因”的解释让对方哑口无言。此后,该调研报告受到省、市卫生部门的高度重视,他们很快做出反应,邀请检察机关共同“会诊”药品回扣问题,助其建章立制,堵塞漏洞。彭祖君提出的建议被采纳。按照检方的建议,“成都市医疗系统不良记录查询系统”、“药品跟标责任制”“医生开处方不定期抽查制”先后建立。期间,彭祖君的对策建议还得到了省委领导的亲笔批示,在卫生系统更深入地开展了职务犯罪预防,为进一步遏制医疗腐败发挥作用。

如今,“侦防一体化”如一夜春风,早已在全市各基层检察院纷纷推广。

预防三部曲

首推“制度防腐”

预防行政执法人员被“勾兑”

“借助理性制度的威力,可遏制腐败。”彭祖君开创“预防三部曲”机制之初,正是出于这一认识。

2009年起,按照上级有关要求,郫县检察院加强了与行政执法单位的合作,监督“开门审案”。在当地质监局的邀请下,郫县率先在全省试行检方全程介入行政执法监督,彭祖君开创性地提出了审前调查、审中建议、审后回访的“预防三部曲”, 很好地消除了国家行政机关行政罚款时常造成的“社会矛盾”,被执法单位公开接受处罚心服口服。

郫县检方的这一举动始于一起案例:当地某塑料加工厂无证生产销售食品内包装袋,郫县质监局执法人员发现后对该塑料厂开具了处罚通知书。该厂于是决定勾兑当地质监局稽查大队,在请客吃饭多次被拒后,硬是塞给稽查大队队长一个装有现金的红包。然而,该队长并不理会“勾兑”,依旧按规定通知该厂负责人前往接受处罚。送了红包还要受处罚?执法人员在行政执法中到底有没有问题?这起简单的行政执法案能够公正执法吗?郫县质监局决定“开门审案”,让双方对簿公堂,邀请检察机关预防等县上多个部门监督。

接到开门审案的通知后,彭祖君着手“审前调查”。她深入该工厂明察暗访,经过郫县检察院预防职务犯罪部门的详细调查,最终发现该厂违法事实与质监局调查结果是相符的。同时,检察官还了解到执法人员在执法过程中坚持两人以上出席现场,并依法出示了工作证,向企业管理人员说明来意,也不存在粗暴执法行为。

鉴于行政执法的自由裁量权较大,最低处罚和最高处罚之间存在数倍的差距,检察官建议,因被处罚者主动配合检查,积极着手申请取证,主观上没有违法故意,可适当降低罚款额度,重在教育纠错。当场,案审会成员讨论后采纳了她的建议,将处罚额度降低了10%,罚款19500元。随后,在她的提议下,5000元的“勾兑费”作为企业上缴罚款的一部分抵扣。经过一个月努力,郫县检察院预防部门对这起行政执法案件从受理——立案——调查——初审——案审——告知到发出处罚决定书——上缴罚款,整个程序进行了全程跟踪监督,确保了行政执法的公开、公正和公平。随后,在对企业的回访中,被处罚单位表示心服口服。“我以为第一个被当作典型接受‘开门审案’会遭惨,没想到9名案审会委员集体讨论,检察官现场监督,他们做得都在理,我心服口服。”

人物简介:

彭祖君,郫县人民检察院职务犯罪预防科科长,二级检察官,荣立个人三等功两次,先后多次被评为优秀公务员、优秀党员等。

市检 记者 卢佳丽 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