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门医述 之认识中医 一

今天我们讲第一课,认识中医。讲中医之前,认识中医这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通过这一课我们要回答三个问题,第一,中医是否科学,为什么会导致中医是否科学的争论;第二,中医的特点是什么?这个特点即包括了它的特色和缺点,也就是它的优点和缺点;第三,传统中医的研究方法是什么?也就是说我们古人是怎样把这套理论体系建立起来的。


一、中医是否科学?


现在先说第一个问题:中医是否科学?大家都知道我们国家是中医西医并存,因此有中医是否科学的争论。对于这个问题,一般人会得出两个答案。第一个答案,中医和西医的科学性非此即彼,要么中医科学,要么西医科学,这是一般人会给出的第一个答案。第二个答案就很少有人给出来,就是中医西医都科学。还有第三个答案,中医西医互为补充。
那么我们先看第一个答案,第一个答案就是说我们存在中医西医这两个体系,而我们的研究对象是一个,就是人。那么因为我们的研究对象只有一个,但是存在两个相互不能沟通的体系,因此就可以得出结论,其中只有一个是科学的,非此即彼。当然西医的科学性我们现在很难去推翻它,那么这个结论的直接结果就是中医不科学。但是你知道,科学的判断是怎么样子的吗?判断一个理论是否科学,它不依赖于个人的主观认识,它必须通实践,包括科学实验(实验室的研究本质也是一种实践)去证实,或者通过科学推理去证明,这很重要。首先,判断一个理论是否科学,不依赖于个人的主观因素;其次,他只有两种办法去证实,第一种通过实践或者科学实验,通过实践去证实,或者通过科学推理去证明,包括我们的数学或物理的推理去证明。
为什么呢?因为科学具备几个特征:第一个特征,科学解释的是事物的普遍规律;第二个特征,科学是可以重复的;第三个特征,科学是可以证伪的。这是科学的最基本的三个特征。如果要从实践的角度去判断一个理论是否科学,它的标准只有两个:第一个,这个理论必须要很好地解释我们观察到的现象。医学中的现象,指我们看到的病人的症状、体征、检查结果与转归可以用我们的理论来解释,比如患者的发烧、咳嗽、寒热往来、脉浮、头项强痛,你要能够去解释这些症状、体征和疾病的转归。第二个是这个理论还要能正确地指导我们的实践活动,即指导我们的治疗,比如根据上述患者的症状、体征,你得出的结论是用麻黄汤,用了要有效。
遗憾的是往往我们判断一个理论体系是否科学是通过人的判断,人的判断通常是借助宗教,比如基督教,或者说是权威。历史上通过人的判断来判断是否科学造成很多冤假错案,比如中世纪的伽利略,最终失去了自由和生命。实际上一个理论是否科学是要通过证伪的方式去证实,如果被证实不科学,就必须抛弃或者修正。为什么叫抛弃或者修正呢?这里有一条需要大家注意。你对某一理论体系局部的证伪,不等于对该理论体系整体的证伪。也就是说,一个理论体系局部的缺陷不能够去推翻整个学说,认为它不科学。很多人就是对中医理论体系中的局部的“证伪”,就算整体证伪了。用局部的某个方面的证伪来对整个理论体系证伪,认为整个中医学不科学,这是不对的。如果它只是局部的缺陷,我们可以修正该理论,使之趋于完善。如果这个理论整体上被证伪,我们就必须要抛弃该理论,比如说如果“中医理论整体上被证伪”,我们就要抛弃整个中医学的理论。我们最容易犯的一个错误就是根据某一理论局部的完善与否,去推断整个理论是否科学,整个理论的真伪。比如说,举个例子,中医说“天有日月,人有二目”,意思是天上有太阳和月亮,人有左右两眼。不管人的两只眼睛跟日和月有什么样的对应关系,这个推论本身在很多人看来是一个唯心主义的推论。但是你不能够根据这一句话就说中医不科学,中医是唯心的,中医那套体系是瞎扯的。即便这句话有问题,你也不能根据局部的缺陷去推翻整个中医学的理论。大家可以很明确,目前我们无法通过科学的推理去证明整个中医学术体系是伪科学。我们现在任何一个学科,数、理、化任何一个学科的推理都不能证实整个中医学术体系是伪科学。而且中医也确实可以很好的解释我们观察到的临床现象,也能够用来指导我们的治疗,所以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中医学术体系是伪科学的范畴。所以“非此即彼”的观念在这里需要推敲,至少现有的证据不存在西医科学中医就不科学的结论。
那么既然我们的研究对象只有一个,就是人,那怎么可能存在西医科学,中医也科学的呢?有一种可能性,大家容易想象到,那就是名异实同。就是名字不一样,本质是相同的。也就是说,这两个理论体系它是用不同的方法去研究同一个对象,它们没有本质上的不同,它只有研究方法上的差异,而形成各自的特色,不存在真伪的问题。举个例子,我跟大家说一个英文单词,基本上大家都知道,就是apple,英文叫apple,中文叫苹果,大家都知道。如果我们去关注其发音的话,这个英文apple跟苹果有什么关系?这个发音完全不同,从表面上看,风马牛不相及,可是懂英文与中文的都知道它说的就是一个东西,就是一个红红的,脆脆的,咬一口,很香的苹果(apple)嘛,说的是一个东西。所以,同样的道理,中医、西医的研究对象都是同一对象--人体,如果不存在谁真谁伪的话,那极有可能中医西医是用不同的方式来研究同一对象。比如,西医它更多的是基于实证方法的自下而上的研究,而中医更基于理性的推导,自上而下的研究。后面我们会讲这两个的区别,由此带来中医擅长对人体整体的把握,而西医更擅长于它对疾病微观病理改变的认识。所以中医常常失之笼统,西医往往失之具体,它们各有它的优缺点的。理论上说只要有合理的“翻译”与诠释,理解二者的分歧并不困难,也就是说我们能够翻译出“apple”和“苹果”,我们就能够理解二者。怎么叫一个好的翻译,我告诉大家,中西医结合就是翻译的方法之一,所以但凡真正做中西医结合的人,从来不会产生中医、西医谁真、谁伪的疑惑。因为他会“翻译”与诠释,他知道这个“Apple”指的就是中文的苹果。当然我们干中西医结合的人大多数还没有达到英汉互译,游刃有余的水平。但是实际上即便是英汉互译,也有难度,为什么?翻译讲究“信、雅、达”,你要把英语和汉语翻译到“信、雅、达”,不容易,文化有差异。因此,即便英汉翻译都不能做到神形兼备,更何况我们中西医结合,不能吹毛求疵。
图一:六十四卦与二进制数列图
大家看上面这个图(图1)。这两个图看起来完全不同。一个数字的图,一个黑白的图,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我告诉大家,数字的图那是西方的二进制,黑白的图是中国的六十四卦图,周易里面六十四卦图。可是你看它的规律,完全一样。如果把黑白转换成1与2,它就是数字图里的二进制。可见这两个图的本质是完全相同的,反映的就是一个二进制的特点。大家看到了吗?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背后的规律完全相同。这个二进制的数列图,很像我们的西医,这个六十四卦图则很像我们的中医,可是他们背后,有相同的规律。
当然大家一动脑筋,就会发现第三种情况--互为补充。就是中医西医都不完美,它们相互间是可以相互补充的。自然科学中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光的波粒二象性,光的波粒二象性争论了近三百年。有的说光是一种波,有的说光是一种粒子,然而到最后发现了量子力学,量子力学回答了光具有波与粒子的共同特征。所以我们三百年来这么多的科学家就在讨论一个问题,光是波,光是粒子,不是波,就是粒子。波错了,粒子也错了,最后的结果是光同时是波,又是粒子,具有波粒二象性。关于中西医这两种学说互为补充的问题,在我念研究生的时候有位老教授开玩笑说,“学术越多,越不接近其本质”。虽然说他并不一定是要批判中医各家学说,但是说明一些问题,值得思考。
回答第一个关于 “中医是否科学”的问题,我给了大家三个可能的答案:一个是非此即彼,要么西医科学,要么中医科学;第二个是名异实同,中医、西医只是用不同的方法研究同一个人体,通过中西医结合的方式进行“翻译”与诠释,阐释它们共同的科学内涵;第三个是互为补充,因为各有各的特点,各有各的优点,可以相互补充。我给了三个答案,大家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