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伟大的老师——就中医学的本质问题答王锡民先生

自然是伟大的老师
——就中医学的本质问题答王锡民先生
王昆文
有人说:“中医始终认为,病人是医生的老师。”而我则要说,中医还有一个伟大的老师,那就是大自然。没有大自然,就没有中医。是大自然的无穷奥秘、神奇绚丽、多姿多彩,启迪了,蕴育了,教导了中医,也丰富和完善了中医。中医虽然还不是尽善尽美,还需要发展,但它绝对是在世界医学园林中的一支奇葩!中医强调并重视生命的自组织能力,强调“化不可代,时不可违”;自然界也有一支无形的巨手在调控着宇宙万物的生态平衡。为什么中药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因为它来自天然,是自然的产物,也将与自然同在。西医的缺陷之一,就是它忽视了或看轻了生命的自然调控能力,过分地依赖于所谓“科学”。
王锡民先生说我“认为中医是效法自然是完全错误的理解”。——真的如此吗?
首先,请看作为中医经典及理论基础的《内经》是如何讲的:
“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按:本来王锡民先生曾经把我所列举的《内经》中的一些原话,说成是“废话连篇,又臭又长”。但遗憾的是,谈到中医学的本质问题,我不得不在此又列举《内经》原文)《内经》在这里开宗明义地提出了中医学必须以阴阳为纲,因为阴阳是天地之道,是整个自然界普遍存在的规律与法则,疾病当然也不能例外。在阴阳变化中去寻求答案,这是总的原则,也是中医效法自然的最根本的体现。而西医学没有这种理论,当然也就说不上是“效法自然”。
《内经》所谓的“提携天地,把握阴阳”;“法则天地”;“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春气之应,养生之道”,“夏气之应,养长之道”,“秋气之应,养收之道”,“冬气之应,养藏之道”;“所以圣人春夏养阳,秋冬养阴,以从其根,故与万物沉浮于生长之门”,如此等等,这些难道不是效法自然么?
《内经》把天地、上下、阴阳、气血、左右、水火等,统统包容在一起来论述人的生理、病理,并据此来指导对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它把人体的任何一个“藏”(比如“肝”),都已经融入到了整个的自然界,而成了其中的一份子。因此它说:“故治不法天之纪,不用地之理,则灾害至矣!”“不知年之所加,气之盛衰,虚实之所起,不可以为工矣!”又说:“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道者,圣人行之,愚者背之。”——这个“得道”的“道”,就是自然法则和规律,是《内经》主张我们应当遵循和效法的。孙思邈也说过“太上畏道”,也是这个意思。只有敬畏它,你才会去模仿它,效法它。
从以上所引原文中可以看出,《内经》所谓的“把握、法则、法于、从之、行之”等,都含有效仿、效法的意思;而它所反对的则是“不法”、“不用”、“不知”、“逆之”、“背之”等,并指出其危害,即不效法自然所带来的灾难。
总之一句话,整部《内经》都贯穿着中医必须以自然为师,效法自然以养生及诊治疾病的思想。
其次,我们从中医学的历史及其具体内容,如其理、法、方、药中亦可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大自然是神奇诡异的,威力无穷的,其千姿百态,千奇百怪,千差万别,千变万化,都无不给人以丰富的联想乃至于灵感。许多中医学知识正是古人通过对大自然和社会生活的长期观察而逐渐地摸索和总结出来的,其中不乏在实践中向自然学习、效法自然的结晶。
“月晕而风,础润而雨”。事物的变化总有其征兆。古人深知有诸内必形诸外,内外相应,故曰:“疾发于五藏,则五色为之应,五声为之变,五味为之偏,十二脉为之动”。由此创立了四诊(望、闻、问、切)这样执简驭繁而又有效的诊断疾病的方法。古人还观察到“橘过江而为枳,麦得湿而为蛾、、、、、漆之于人,有终日摶漉而无害者,有触之则疮烂者”。所以中医治病也要因人、因时、因地制宜,不能一成不变或一概而论。还有中医所谓“卫气”、“营气”之取名,正根据其一行于脉外,护卫体表;其一行于脉中,化血以营四末及藏府。
李时珍自述其《本草纲目》“虽命医书,实赅物理”。即这本书中包含了许多自然现象及其道理。医理即物理,或由物理之启发而来。古人有感于“户枢不蠹,流水不腐”,华佗因而创五禽之戏以养生,流传后世。
自然界是五彩斑斓,无所不包的,当然也包含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所以徐灵胎提出了著名的“用药如用兵论”,如说“一病而分治之,则用寡可以胜众,使前后不相救,而势自衰、、、、、病方进,则不治其太甚,固守元气,所以老其师”(即避其锋芒,打持久战)等等。其他还有治法中的增水行舟法、釜底抽薪法、滋水涵木法等,不也是从观察自然现象中学来的吗?
《内经》把人体十二藏分别比喻为所谓“君主之官、相傅之官、将军之官、中正之官、仓廪之官”等,而其中又特别强调了“心”的作用,说“故主明则下安,以此养生则寿、、、、、主不明则十二官危”,这算不算是效法自然?而其配药拟方则称“主病之谓君,佐君之谓臣,应臣之谓使”,这是不是效法自然?“而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人事,可以长久”,这样的“道”,可否为效法自然?古人观察到世间万物无不升降,无不出入,所以总结出“出入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这是何等的精辟!
中医很讲究“究天人之际”。“天”就是大自然,中医的所有活动,包括养生及诊治疾病,都要考察是否符合“天之纪”。顺应自然,也就是效法自然。只有效法自然,你才能去顺应它,得到安康。哪有对抗自然而能养生长寿的道理?
大自然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奥秘,中医在向大自然的学习中变得聪明睿智。所以我说,自然是中医伟大的教师。裘沛然先生诗云:“如此人天藏秘奥,晚年何敢侈谈医?”
《老子》云:“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中医文化就是以“中”为主位、君位、准绳和圭皋的文化,就是“执中无权,犹执一也”的文化。“中”就是“一”,就是“道”,因此它(中医)归根到底是效法自然的。(参阅《中医药文化》2010年第2期:“由文化而中医”,作者:王礼贤)
结语
王锡民先生口口声声说我“不懂现代科学知识”,那么“不懂现代科学知识”是否就不能学好中医呢?是否就没有资格探讨中医学的本质呢?正因为本人“学识不足”,所以说才去探讨中医学的定义——这个在中医教科书上都没有讲清楚的问题。中医历史上那么多杰出的医家,如清代的邹润安(《本经疏证》的作者)、王孟英、丁甘仁等人,他们何尝接触过多少“现代科学知识”?你所谓的“正规专业的书”所下的“专门的定义”,才是可靠的和正确的吗?再先进、发达的科学,在充满无穷威力和奥秘的大自然面前,都显得渺小。试看钱塘江的大潮浩浩荡荡,如万马奔腾,是何等壮观!
总之一句话,中医学的性质、面貌和发展,不是由“科学”决定的,它也决定不了。因此中医学的本质决不是科学。不论科学主义的信奉者们如何努力要想在中医的头上罩上“科学”这顶桂冠,以为只有那样,中医才有面子,才能发展,其实那都只能是徒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