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老丁说中医(51)

五十一、采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


通过前述生命同理、物质同功的解说,我们看到了中医学以阴阳同法、五行各类为理论根据,以天地之间的生命、物质为探寻人类生命的维修养护之道的土壤,以恢宏的气势,将一切可以用来治病保健的生命和物质,尽数收集,为我所用。其中药的选用原则诚可谓采日月之精华,集天地之灵气;其治病保健所始终遵循之法则,当可说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生命同理与物质同功两项法则的本质是相同的,只不过生命同理是指生命与生命之间的共性,即别的序列之生命与人的生命之间的共性;物质同功是指物质层级的共性,它首先需要以物质层级的目光来看人,从人与客观世界的物质之间寻求共性。就是说,这两项法则,其本意都是在启示我们探寻人与客观世界之间的同一性,要我们从医者的目光瞄向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并借其同一性来感悟治病保健的理法方药。总体上看,生命同理和物质同功法则,把人与客观世界中的各类生命、各种物质相联系,为我们运用生命之间、物质之间的类比方式,来感悟人的生命维修和养护之道开启了通道,它们既可以为我们认识中药的药理药性提供思路,也可以为我们构设药方、运用药方治疗疾病赢得思路,还可以指引我们根据疾病的特征来感悟病理病因。这种借天地之间的生命、物质之同一性,来开悟理法方药的方式,不仅体现了天人合一的专业思想,同时也充分反映了“放弃微观、把握宏观”的模糊科学思想方法。作为对生命同理、物质同功法则的总体感悟,笔者再举一个自己调节生命机能的案例。人的出生,犹如一辆新车出厂,无论该车是汽车还是自行车,都会因为“新”而运转自如,行驶轻捷。但当行驶了一个时期之后,无论车的性能如何优秀,终将要出现各种磨损,并因此而需要定期做大范围的保养维修,否则,车子便很快会因磨损过度而报废。对于做大事业的人来说,犹如一个人独自驾车进入戈壁沙漠之类的无人区中长途跋涉,要么带上维修工,要么自己学会一些基本的维修之道,否则,很容易在途中抛锚,进而无法顺利穿越无人区实现人生的辉煌。社会上常见的一些做大学问的知识分子英年早衰、英年早逝,正是基于上述原因。笔者是粉碎“四人帮”后趁恢复高考的班车进入高等学府的,我们这类班级当中,有大量老三届的学生,他们入学时都已经三十多岁,并且大多是农村来的,上有老下有小,承担着家庭重负,入学前大多是农村的正劳力,或者是中小学的民办教师、代课教师。读大学固然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夙愿,能上大学固然是那个时代的幸运儿,但对于他们这样承担着家庭重负、并且入学前已经承受了太多风雨的老学生来说,读大学实非易事。那时候,就听他们常常流露出吃不消读书的感叹,说年纪太大了、坐在课堂上精力集中不起来、听不进去、记忆力差、夜间失眠、心气衰落、心力不足等等,并流露出了对我们这些小的学生们精力旺盛、心气如虎之羡慕。但对这种心气衰落的证候,自己也仅仅听听、看看而已,当时并无切身的感受。不想年过三十之后,却也由于超度的工作和学业负担而真正有了如出一辙的感受。这种证候并非突然而降,而是一个十分缓慢的渐进过程,开初自己也并无知觉,是慢慢感悟出来的。我把它依照轻重程度归纳为逐渐趋重的三个阶段。第一阶段症候群是食不甘味、精神不易集中、记忆力差、入眠不易、心悸、每遇重大动脑之时,即会大便拉稀、小便急长,且需大量饮水。对此,记得曾听一位年近不惑的女士感叹:“我们女的读书要比你们男人可怜得多,每遇考试,我总是连饭都吃不下。”她说的正是这一阶段的典型证候。第二阶段呈现出严重的心气衰败、心力不足,表现为精神疲惫萎弱,心理上缺乏锐气,缺乏斗志,过于心平气和,遇事以守为则,做人低调不扬,对工作、事务总显得十分懒惰、迟缓、怕烦,心里有一种似乎被什么重重压住而不愿动之感。对新事物的敏感度、接受能力、亲切感极差。第三阶段呈现出“左耳进右耳出”的听过即忘之记忆力衰败证候,人家与自己交谈之时,每句话都听得清楚,但听过之后就是记不下来,复述不出来,一个问题甚至需要叫人家重述好几遍。为防止给人不礼貌之感,我便养成了让人家一边说,自己一边在纸上快速记录的习惯。而对于人家求助的问题,自己在接待人家之后,总需要独自花许多时间消化,才能把问题弄清楚并装进心里。另一方面,一个人独处时,脑子经常会回闪出以前曾遭遇过的惊险场景,并因此而使精神随之进入惊吓状态。这可以说是临近精神崩溃的证候。我的结论是:这些心力衰落乃至垂败证候,大都是长期用脑过度、心血大量损耗所致。其中,第一阶段就是中医所称的久思伤脾;第二阶段我把它称之为“病理性懒病”或者“生理性懒病”,当年那些老三届的同学即不同程度地处于这一阶段,而近些年所遇的一些执业多年嘴里动辄叫累的律师,也不同程度地处于这一阶段;第三阶段则属于长期搞学术研究、或者遭遇重大人生挫折所致的魂不守舍、心气垂败。后者(人生受重挫)比如我曾经遇到一位中年丧偶的女同事,对诸如抄麻将之类很简单的规则,其女儿再怎么反复教她,她都装不到心里去,给人以老态龙钟般不能接受新知识的迟暮证候。对于上述症候群的调节,我是以朱砂安神丸治疗魂不守舍为突破口的。记忆力衰败,西医一般认为属于神经衰弱,其治疗上并无良策。中医则称健忘,我国民间则称“没有魂”,而笔者所在的家乡则把“左耳进右耳出”的现象称为“不入魂”。根据中医理论,人的神志分为魄、魂、志、神、意五项,并且肺为魄舍、肝为魂舍、肾为志舍、心为神舍、脾为意舍。“左耳进右耳出”当属魂不守舍,是由于魂飘出其舍,故产生了“不入魂”的“装不进去”现象。可见,依照五行归类,人之所以健忘,总是由于神、魂、志这三者出问题的缘故,进而可推定心、肝、肾这三个系统的一个或者几个出了问题。如,心既为神舍,故若心的气血充盈,使居于其中的神得所养,则便可神志清晰,思维敏捷,精神充沛。若心血不足,神失所养,则会健忘、失眠、多梦、神志不宁。又如志藏于肾,若肾阴亏虚,则会出现健忘失眠、五心烦热等症候。又据中医理论,魂藏于肝内,是一种随神往来,为梦寐恍惚的精神状态。一旦原本藏于心内的神不守舍,则居于肝内的魂亦将跟着飘散于外,此时人会呈现“左耳进右耳出”的“不入魂”症候,以心理学的观点来说,就是“听过即忘”的记忆力中的保持力衰败现象。治疗“不入魂”的方法,当遵循物质同功法则,采用重物将神和魂压回到舍内。即根据魂随神往来的特性,采取重镇安神之法,用朱砂(重物)将神镇住,使之安于舍(心)内,进而让魂随着神的归舍,而回归其舍(肝)内。此即以朱砂安神丸治疗健忘、失眠、心悸诸证的用药原理。其中朱砂质重,颜色赤,入心,为主药。依据上述医理,我用朱砂安神丸的药方为:生地15g、当归9g、生甘草5g、黄连3g、朱砂1g(冲服)。连服十多剂之后,“左耳进右耳出”的魂不守舍之证候果然消除。但这一重镇安神之举也仅仅属于治标之举,因为神和魂何以不守舍的问题并未解决。于是再依据物质同功法则,认为前述的三个阶段证候,事实上都是心劳过极所致,就像自行车的滑轮,由于长期高强度的运转劳作,致使润滑油被耗干净,故而出现“干磨发热”现象,也像汽车长时期行驶导致缺水。解决问题的方式,当针对滑轮(即心)加水,使之冷却润滑。于是,我便投以甘麦大枣汤:淮小麦30g、炙甘草10g、大枣10枚。服了十多剂之后,属于第二、三阶段的症候群基本上便尽数消失。之后再以归脾丸、逍遥丸之类善后。至此,这场心气衰败、心力交瘁的“劫难”终于被制服。自己搞学术研究的锐气又恢复到二十来岁年轻旺盛之态。以致于常被别人问起:“你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学习研究劲头的?”此后过了大约二十来年,竟然又一次于不知不觉中进入到了第二阶段证候,产生病理性懒惰。醒悟之后,再以甘麦大枣汤予以克服。针对这一案例,我所归纳的理法是:——人体如车,自他开始求学到大学毕业,其原装的油、水差不多已经耗干,此时便需加油加水,以防机械干磨。人们普遍认为年过三十学习求知即不如年轻人,其实并非如此,只要保养一番,使机械重获润滑,则该车行驶起来可依然如新。再大约每过个一二十年,便需再加油水润滑。——都说“懒病无药医”,但懒病可分为心理上和生理上两类,后者可由中医来调治,所用之药为甘麦大枣汤等。——甘麦大枣汤出自《金匮要略》,原意用于治疗妇人血虚藏燥(躁),但事实上并非妇人因每月出血而会导致藏燥,凡劳心者都可因心劳过极而致藏燥,就像自行车滑轮久转而致干燥。服该方,犹如给干枯燥热的心田里浇凉水。故此方可为广大知识分子养护心血心气心力而用。——生理性的记忆力衰败,病出于神和魂不守舍,可由中医以重物镇其守舍的方式调养,朱砂安神丸即是其间的选择。——学业负担重压之下的学子,常常会因思久而伤脾,因学业艰辛而致郁,故当注意用归脾丸、逍遥丸之类调节。这类症候常见食欲不振、大便拉稀、小便频急、心情沉重等等。——长期以斗心斗法为业的律师,极易因心血心气大量耗损而致上述病症,而那些不慎走入歧途被判入狱的人们,同样会因重大挫折而致心力垂败,它们都应注意调养心血心气。——由于人类掌握的知识面越来越大,故一个人从接受小学教育开始,到读毕研究生,再进入知识前沿开始从事高精尖的学术研究时,其原装的心血差不多已经耗干,缘此,处在知识前沿从事学术研究的精英们,最好能够了解一些心气心血的调养之道,这就像驾车穿越无人区一般,需要自己懂得汽车的维修原理。但这里有个条件:对中医多多理解和支持!特别提醒:此类心血暗耗的证候,存在一个长期的潜移默化过程,十分不易自我感知,常叫人误以为身体本是如此。不要说普通病人,就连笔者这样有些中医知识并且有了一次治疗经历的情况下,在第二次出现的时候,尚且又被蒙在鼓里达数年之久!又,甘麦大枣汤有补养肝气之功,所以如果人本身肝气旺盛或肝气郁结的话,服之可能会导致气逆欲呕,此时可以半夏泻心汤之类解之。


注:《老丁说中医》一书即将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