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的法宝2

深圳最权威的医院转来一位78岁老年男性病人,意识不清23天。看其出院小结,光诊断就有7个:1.多发脑梗死2.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心房纤颤,心功能三级3.2型糖尿病4.慢性肾功能不全5.糖尿病肾病6.颈动脉狭窄7.腹主动脉瘤。主任把任务拟交给科室一位年长的医生,该医生只看过病历就推辞不迭。的确,这个病人一是年事已高,二是病种多而重。在如今医患之间关系被搞得紧张兮兮的环境下,明哲保身,实在是上佳的选择。没有办法,主任找到我,让我来接管这个病人。

我看完该病人的病历资料,到病房先详细查体一遍。感到该患者病种虽是杂乱,实际仔细评估病情并未到命悬一线的地步。我决定接下这活。主任既然委以重任,我哪能让其失望?

上述7个疾病的单病种基本都有见过,多有治疗过,我也薄有经验。但是几种疾病交织在一起,彼此相互影响,不能不慎重啊。根据患者的病情,我又查看了一遍中华医学会编篡的诊疗指南,心血管分册,肾脏病学分册,好几个版本的糖尿病防治指南、脑血管病防治指南。我一方面完善相关检查,另一方面细细研究该医院所给的病人现今仍在鼻饲服用的药物。掐指一数,共计八种药物。太多了,肾功能不全的情况下,八种药物只会加重其负担,我毅然决然地减去认为其中不太重要的四种,只留下另四种。查看了一通以后,在主任的鼓励、指导下,我又给患者开具了针剂静滴。

我找患者家属进行了开诚布公的谈话,将患者的病情、预后做了详细的交代。但是我并没有告诉家属该患者已经病入膏肓,相反,我告诉家属,患者的病情虽然复杂,但是尚处于稳定期,也不必过于焦急、担忧。这样,我给家属释放了一个信号:就是患者病情较复杂,但是还是大有希望!患者的几个儿子,媳妇齐聚一堂,一个媳妇质问:我公公现在的呼吸有时候似乎停止了,请问还能挺多久?我明确告诉她:根据我的观察,你公公的呼吸暂停实际属于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可以进一步检查明确,不必惊慌。她点头微笑表示:深圳最权威医院也是这么说的。其中一个儿子拍着胸脯跟我讲:希望医生大胆地用药,我们会承担一切!看过我打印的病情告知书,他二话不说就签上了“同意”及自己的名字。

有了主任的支持,家属的理解。我大胆用药,边治疗边检查、观察,调整用药。护士又悉心护理,安排患者的饮食(糖尿病饮食,又要符合肾功能不全的要求)。治疗20多天,患者居然奇迹般地清醒了,去掉了鼻饲胃管,能自己饮食了。尽管肢体活动还有诸多不便,但是家属分外高兴,患者的妻子,一位年迈的老太太,专门到办公室找到我,向我翘起了大拇指……

有同行问我,你治疗这个患者用药并无奇特之处,为什么他就能醒过来,而原来的医院却不能治醒他?我告诉同行:难道他们的医术逊于我?不是吧,他们已经治好了一半了,主要是他们缺乏继续治疗的一点耐心。刚好碰到我,我接续了这份耐心,后面的一半补上,就醒了,就这么简单!平淡之极就是神奇。主要是他们的病人实在太多,全深圳的病人蜂拥而至,他们的人手、时间跟住院床位极其有限,他们不喜欢压床太久的病人,尤其这位又是比较棘手疾病繁杂的老年人,他们希望病人急着离开,他们需要的是床位周转率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事后我想,这一份耐心耐性可当做医生的一个法宝呢。

古代文人为求用词表意贴切,有“为求一字稳,耐得半宵寒”的句子。《菜根谭》里有一句话:“登山耐险路,踏雪耐危桥。一耐字极有意味。如倾险之人情,坎坷之世道,若不得一耐字撑持过去,几何不堕入榛莽坑堑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