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醉花窗医案》有感

2012-02-14 08:31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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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醉花窗医案》的时候,是在一个医案医话的网页上,当时看到,只觉其名颇有诗意,因以前从未听说过此名,亦未放到心上。后来偶然看到山西科学技术出版社的《中国历代名医集录》时,发现《醉花窗医案》赫然在列。遂仔细阅读,一看大吃一惊,原来《醉花窗医案》的作者竟为山西介休人士,而且是进士及第,官居内阁中书,极富文采,在当时以文艺出众,名扬朝堂。而其医术不过是其出众文采以外的末技而已。在《醉花窗医案》胃中积滞,四肢肿胀一案中有这样的语谓,莲峰来书:“不意君久持文誉,出其余技,竟使顿失沉疴”。这样一来对这《醉花窗医案》便心痒痒的很,只想借来一观,可惜此书经山西人民出版社1978年出版后,好像再未出版,竟成绝唱。而我嗜书如命,这样好的书不得为之一观,实在难慰心中思念之苦。
山西在中医界取得声名者,很少。屈指算来,也就四位,一位是晋代王叔和,为山西高平县人,以《脉经》称雄,学中医的朋友应该很熟悉。第二位是明末清初山西太原阳曲县之傅青主,准确的说来应是明人,傅青主一生致力于反清复明,若归入清府,青主必怨恨不已。其人品及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真栋梁之材矣,而其人品尤为人称道,时山西督学袁临候被人诬诋入狱,青主徒步千里外,伏阙讼冤,待冤平,青主之义名天下皆知。清朝曾多次请青主出山为官,为青主拒绝。其事在多本书传中有详细解说。可以说是忠贞不二,孝通神明之典范,而其医技实乃琴棋书画之末耳,其书有《性史》,《十三经字区》,《周易偶释》,《周礼音辩条》等,而医书经后人缉成的《傅青主女科》,直到现在还是中医妇科的不二之选。传《石室密录》亦为青主所辑,不知真假何如。第三位就是这次要提到的《醉花窗医案》的作者,王堉,字蓉塘,号润园,官至内阁中书,极富文采,平生不以医传名,而其文采学术才是真正值得称道之处。从其医案中看知其医名大约在官邸之间知其医名,多请就医。第四位应算是李可吧,像施今墨亦可算为山西名医,不过有些勉强,其弟子吕景山我觉论其名尚不及李可老先生,其他山西名医应该还有很多,只是吾孤陋寡闻,不知而已。且以李可老先生排在此处。李可,山西灵石人,曾任灵石中医院院长,以敢大量应用生附子而称名于世,李老23岁蒙冤,50岁始出牢笼,28年牢狱之灾,李老没有虚度,反而逆境学医,造就了李可先生的晚年,真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其书见《李可老中医危急重症疑难病经验集》,其书多似山西人之本性,朴实的很,值得一观。
似《脉经》,《傅青主女科》,《李可经验集》等,虽未深得其中三昧,却也略观一二,而《醉花窗医案》不要说想得一观,想买到都困难的很啊。不过经多方周折找到一本,连夜看完,确实是让人拍案叫绝,真呼过瘾!文采书法皆称上作,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其医案写法,不能简称之为医案,应叫做医案医话集更为合拍,文章极具感染力,洋洋洒洒,多所顾盼,而至结尾,,一气呵成,读来令人觉得酣畅淋漓,意犹未尽。而且王堉之医案,其中对证,脉之把握尤其有其独到之处。在读案之中,转折起伏,或评,或议,或抨,直有身临其案中之妙。王堉诊病,多重其脉,其案中多有右独大,皆沉细之语,一语而中要害,真应了独者为病之真谛。堉虽重脉,亦有多处从其症而断病之案,病家把症状与堉言,堉则马上诊断为何病何证,予何药,病家尚疑,服其药,则多效。可见王堉对证的把握也极有其独到之处。其用药之处,倒无甚出奇之处,多为经方,局方,时方,如四君子汤,二陈汤,六味回阳饮,六知柏地黄汤等,俯拾即是。自创新方几乎没有,但往往就是他在经方,局方之上多加一二味药,则能收到奇效,非浸淫其中者,何人能矣?兹引其案中星语于下,以证其言不虚。
《醉花窗医案》之阴虚内热,身面皆赤个一案,星槎侍御之女偶患发热,身面皆赤,延医视之,或谓瘟疫,或谓阳郁于内,或谓中暑,或谓实火,而皆不效。请堉。堉问:“头痛乎?”否。然则非瘟疫也。“腹痛乎?”否,然则非中暑也。“扪之灸手乎?”否,然则非脾郁也,“烦渴出汗乎?”否,然则非实火也。堉谓:“无此数者,必午后转甚,且眼黑耳鸣,口干咽痛,脉必沉数,不必诊也,大剂归芍地黄汤加生地,蝉蜕。”二服而愈。从上之一案可见堉之诊病何如。
《醉花窗医案》之中不仅议病,间有议药,如介休之止血良药血见愁,谓止血出神,只因世人不识也。评人参等处。亦颇为精当。还有二案值得玩味之处,我略陈之。谓有一男,无所长,终日游山玩水,其资多从其兄,而其兄对其作为颇为不满,钱资不欲其弟。而此男不遂其愿,郁郁然,而致月后竟卧病在床,请堉诊之,堉令逍遥散,其男不信堉,至县中请医,服桂附等药后无大效。病日益重。其兄请堉再诊,堉不肯,其兄垦请,堉谓其不服吾药,我有何法?其兄坚请不已,堉不得已,说:可每日给其数百钱,供其游玩,其病则失。其兄照作,其男遂花钱在外游玩,不数日,病几失。闻者多称奇。从此案中,可见王堉对情志不舒之证言语精准,对人情世故之把握。
《醉花窗医案》中的只言片语亦颇可显示出作者之才艺俱佳的品性,如“阴虚内热,伤脾吐血”一案尾有怀念良朋,时形梦寐,每公余独坐,犹忆握腕清谈时矣之句,可见作者之文采,把忆良朋之韵味如此传神的表达出来,确乃高手。如此种种佳句,案中多有,只需读案者细细体会之。
王堉此人想必进士及第,家财颇厚,清高的很,与其交游者多为官场中人,其医案中如相国,巡抚,刺史,州牧等职比比皆是,可见一斑。对疡医多不愿从之,案中有几处外科伤患请堉诊之,堉内心窃谓其肮脏,不愿从之,多推脱不擅此科等语。对从商之人及品性不端之人,案中多以嗤之,鄙之,不愿之语,违心诊其病,而录其心声于其案中,可见此人之清高之谓不虚矣。不知王堉知其近邻祁县乔家纵横驰骋九万里,南至福建,北达俄罗斯,以茶称雄一时,又有汇通天下之举,与清时之徽晋二商遥相争辉,作何感想?
综合而言之,《醉花窗医案》确为医案之中之上品,读之不仅医学多有长进,对吾等文学涵养亦多有益处。最大的好处是通俗好懂,琅琅上口,如阅散文,不似《寓意草》读来,繁复的很,而且笔锋犀利,文章流畅,读来痛快之至。若论医案中读之爽快回味无穷者,《醉花窗医案》首推第一。其他若《寓意草》,《得心集医案》等,亦多谈病,论病可谓上品,而其文字功底与王堉相比却是逊色许多。正如《醉花窗医案》后耿鉴庭文所言:王堉实为山西医界出类拔萃的人物之一,而读其案,觉此语精当至极。
文至结尾,忽思之明清二代江苏之名医辈出,几独重一方,而其余各方,竟至静寂无声,不知何谓?而观山西之青主,王堉之辈非无才矣,实不愿把心思用于此道矣。常于序,案中知此二人俱为琴棋书画皆有所成之辈,而医乃末技,可想当时从医并非时人之愿,多为从仕而为光宗耀祖,似王堉之才在官场并不得意,若用心于医,扬名天下何难呼?似又可显清时南北思想之差异之大,南方是中医界百家争鸣,而北方却一心想进士及第,官场显名。可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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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8-27 08:28 2楼
亦是好文笔
欣喜之情展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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