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机启微》及其学术成就评析

2012-02-10 15:56 楼主
来源:互联网 作者:周维梧

元末明初江苏名医倪维德所著的《原机启微》一书,是中医眼科发展史上一本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专著,对后世眼科有着巨大的影响,值得我们深入研究和探讨。
倪维德,字仲贤,晚号敕山老人,江苏吴县人。生于元•大德七年(公元1303年),卒于明•洪武十年(1377年)。《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方宾观等编,1922年商务部印书馆版)引《明史》所载,谓其“幼嗜学,已乃业医”,“以《内经》为宗,参酌金人刘完素、张从正、李杲三家之说,治疾无不立效。”倪氏是该辞典中唯一有记载的眼科医家,他虽精于眼科,但于中医各科亦无不通晓。笔者近读明代江馞所编《名医类案》,内录有倪维德验案五则,热证、气厥、身痒、瘿瘤、脾风,均非眼科医案,说明倪氏在医学上的造诣,并非眼科一端。
《原机启微》系倪维德晚年时所著。原刊本久已失传,现所见者为明代名医薛己根据嘉靖壬辰南京礼部祠祭司主事王庭所藏抄本校正增补而成,该书自序云:“洪武三年龙集庚戌上元前二日敕山老人倪维德序”。解放后出版的《原机启微》即是据薛己校补本重印的。

在《原机启微》问世以前,各种类书、丛书如《外台秘要》、《直指方》、《圣济总录》、《世医得效方》等,虽已有有关眼病及其诊治方药的记录,但多为疾病的客观描述,即使是少量眼科专著,如《秘传眼科龙木论》、《银海精微》等,也未脱此窠臼,或停于《内经•大惑论》之述,不作深究;或囿于前人之论,人云亦云;或罗列病证方药,而病因病机缺如;或述焉不详,致施行领会亦难。究其因,正如《原机启微》“自序”所述:“惟叹其治眼一书独缺不全,虽杂见于诸书中,且备不精。……使为医者曰,热也、风也、上焦有邪也,不为据其所自为。病者曰,目也,细事也,于命无系,不为重其所苦,致有不睹不见永不其悟也。”
有感于此,倪氏“不自以所论为妄,竟裒集为一书。”这就是他著《原机启微》的动机与目的。

《原机启微》,《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作《玄机启微》;《三百种医籍录》(贾维诚编著,1982年版)又称《元机启微》;薛己校补本为《原机启微》,当以此名为是。
关于书名的由来,系倪氏根据《阴符经》“心生于物,死于物,机在目”之论,故名。《阴符经》为道家养生之书而托名上古时黄帝所著。从书名已可看出倪氏重视眼科理论及眼病诊治的一片苦心。
《原机启微》共分上、下二卷。上卷论疾病之原,根据病因病机不同,将所有眼病分为18类,分别称之为“××之病”,如淫热反克之病、风热之制之病等等,并对各类眼病的病因病机、诊断治疗特点作了详细的阐述;下卷主要论方剂之宜,共46方,对每方的组成、配伍特点、主治、禁忌等都作了详细的说明,并运用中医药基础理论进行了深入的分析。
该书尚有附录一篇,为杂论,如:“论目为血脉之宗”、“论目疾宜出血最急”等。笔者以为,此篇并非倪维德所著。因薛己在校补本书时有言:“此书予求之久矣,……请梓焉以广其传,乃撰次己所见闻为一卷附于后。”《原机启微》由于薛己的校补印行,才得以流传后世,其功绩之大,固不待言,但在前贤原著中加入自己的文论,以致鱼鲁难分,必然增加后世读者的疑惑。笔者导师、已故陕西中医学院眼科专家张子述教授曾在《中医眼科史略》(陕西省首届中医眼科班教材,1984年)一文中指出:《原机启微》一书,“明代有御医薛立斋奉为至宝,并列入他所著的方书中,但是倪氏的治法以补益为主,与东垣之脾胃、丹溪之滋阴,先后一辙”,而“薛氏之大旨,以命门、真阳、真阴为主,故立法处方,必不免热燥,尝为徐大椿等所讥论。”可谓委婉但不失中肯的批评。

《原机启微》虽然仅就18类眼病的病因病机及辨证论治作了阐述,但其学术成就却是前无古人的。它突出表现为对眼科理论研究的广博与精深及将理论与临证实践紧密结合的求实精神,因此至今仍对眼病诊治具有极其重要的指导作用。
《原机启微》十分重视对《内经》理论的研究。该书引证《内经》之论甚多,但此种引证均非教条式的引用,而是融汇自己的理解体会,并博采前辈医家之长,结合眼病诊治实践,灵活地加以阐述。如夜盲症,书中称为“阳衰不能抗阴之病”。倪氏根据《素问•生气通天论》、《素问•灵兰秘典论》等所述,说明此病系“忧思恐怒、劳役饥饱之类,过而不节”,而使“脾胃受伤,阳气下陷”,致“六腑之中阴气独盛”所引起,故治宜“镇阴升阳之药主之”。较之《银海精微》的“此乃肾之虚也,眼虽属于窍门,乃归肾而为主”之说,显然认识更为深刻,更具说服力。这样的例子,通篇俯拾皆是,充分显示了倪维德深厚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临证经验。
对于眼病辨证,倪氏一反唐宋以来多以眼局部病症分类而使眼病陷于孤立的方法,而将眼病与人体脏腑功能及外界环境结合起来,根据眼病的内在规律,从多方面探求其本质,形成了眼病的综合辨证思想,既立足整体分析病机,可避免一叶障目之误;又注重局部详察症状,而体现个体差异之别。倪氏的这种综合辨证思想,在书中随处可见,起到了提纲挈领、纲举目张的效果。笔者以为,这就是倪氏为何不象前人那样将眼病分为数十乃至上百症,而仅列18类病的缘故。
《原机启微》对方剂药物学的研究亦堪称典范。所列46方,每方之君臣佐使、逆从反正均描述精详,其中外治方剂虽仅7首,但组方严谨,主治明确,用法详细,眼药原科的选制配备尤为精当,较之《秘传眼科龙木论》、《银海精微》等书中所列方剂,仅有方名、药名,而一无药物剂量,二无组方原则,三无选制过程,四无用法禁忌,已不可同日而语。

明清以来的众多医家,对《原机启微》大多十分重视,他们的著述因《原机启微》而得以斐然成章;《原机启微》也因这些著述的传播而得以发扬广大,真可谓相得益彰。
明代著名医学家王肯堂编著的《证治准绳》,在其眼目门中,将《原机启微》的全部论述及方剂,分别列入各类有关的眼病中。此种将前人原著拆整为零分类编排的做法是否妥当,固有待商榷,但至少说明王氏对《原机启微》是赞赏的,值得作为“准绳”的。
傅仁宇的《审视瑶函》对《原机启微》最为推崇,在该书卷二中将《原机启微》全文收录,并在“凡例”中承认,“是函翼经宣化,循法审因,取《原机启微》为鹄,辅以诸家鸿论。”傅氏乃明末江苏眼科名家,对《原机启微》的内涵和价值自是明白无疑的。
清代眼科名医顾锡所著的《银海指南》明确指出:“《东垣十书》、《丹溪纂要》。倪仲贤《原机启微》俱有发明,足资考镜。”该书论眼病亦以整体与局部辨证相结合,并将《原机启微》中的助阳活血汤、除风益损汤等许多方剂及方解一并收录,证明顾锡对《原机启微》的研习,确是下过一番苦功的。
清代的黄庭镜是众多医家唯一对《原机启微》有微词的一位眼科专家,其所著《目经大成》中称:“《原机启微》仅通,然也太容易。”不过,与他直贬《龙木论》为“俗刻”,《审视瑶函》“鄙俚不足道”相比,还不算十分尖刻,而且在其著作中尚收录了《原机启微》的助阳活血汤等十个方剂,可谓心服口不服,这与黄庭镜性傲言诮的性格是一致的。
明清年间,眼科专著尚多,如邓苑的《一草亭目科全书》、王子固的《眼科百问》、袁学渊的《秘传眼科七十二症全书》、马化龙的《眼科阐微》等等。这些著作虽有作者自己的经验体会,不无可借鉴之处,但无论著文格式,还是述病析因、列方组药等,仍一循《秘传眼科龙木论》之故制,其认识水平仍停留在唐宋时代,而对《原机启微》先进的、科学的学术观与方法论一无所见,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令人欣慰的是近数十年来,众多眼科前辈的著作及各教材都对《原机启微》的理论和方剂作了很多探讨和阐发,只是这些探讨和阐发尚较零散,有失系统和完整,亟待我们去进一步挖掘和整理,以便展开更深入的研究。
扬州市第三人民医院(江苏,225002) 周维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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