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名医王雨三

上世纪三十年代由唐文治总纂的《乙亥志稿》中并无王雨三的记录,这个比较容易理解,因为当时王雨三的中医药事业正旺,而志不载生人向为修志之传统,所以完全可以理解。而上世纪九十年代出版的《太仓县志》中还是没有有关王雨三的记载,此时距离王雨三驾鹤西归,不过四十余年时间,历史就这么容易被人忘却甚至抛弃,不免令人扼腕叹息。再往后推,太仓著名作家凌鼎年先生所编撰的《太仓近当代名人》一书中仍然没有王雨三,真是让人感到遗憾。现在,我根据自己所掌握的情况对王雨三其人予以简单的介绍。
王雨三(1877-1945),太仓浏河北三里桥(今属太仓市浮桥镇)人,字汝霖,是我国清末民国时期的知名医家,1993年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的《吴中名医录》对他有所介绍。
说起王雨三的学医,却有一番颇为奇特的经历。他的医术既非得自于家学渊源,也无名师指授,而是全靠自学,起因则是一场家庭悲剧,后来他在《治病法轨》一书的自序中曾说过这一段经历:“霖本业农,初非习医,以在弱冠时,一家颠沛。五年之间,死亡相继者五人,皆由细小之病而不起。后自病噎嗝症,延医服药,亦反加剧。因自购医书数种,翻阅古方,服之即愈,方知世间庸医多而良医少。以前一家之性命,无不死于庸医之手,岂不冤哉?由是酷嗜医学,闭门研究,将内经、难经、甲乙经、神农本草经,及仲景伤寒论、金匮、河间三书,东垣十书、丹溪心法、脉因诊治等,并历代诸名家之书,悉心参考,始知治病必须精明四诊,并脏腑脉经,方可得其根源,庶不致误人性命,即内经所谓治病必求本也。”
王雨三开始学医的出发点,仅仅为了保身,这是他从家庭悲剧以及自己噎嗝症中得到的教训,而不是为了解决衣食生计,更不是为了成为名医,因此最初他只是应亲友之邀而延治。随着名声稍起,四方求治者络绎不绝,于是不得不出以应世。然而正因为出以应世,他便觉得自己学识浅陋,常报慊然之心,他实在是有庸医害人的切身经历,是以自律甚严。“每治一病,如服药而不效者,即赧然引为极大耻辱,而不能膺性命悠关之重任。由是更发奋研究,寝食俱废,必达学术精明,治病可使必愈而后已。”(《治病法轨自序》)
经过长期的实践和钻研,王雨三在医术上具有独到心得:“由《内经》中‘人迎紧盛伤于风,气口紧盛伤于食’而悟得阳盛阴虚、阴盛阳虚,亦能于左右手之脉息中辨别之。再于古人谓‘左半身属血,右半身属气’悟得左手脉以候血之虚实,右手脉以候气之虚实。先生能以至微、至渺、至繁、至杂茫无所自之道阐而为至显、至明、至简、至易之法,其处方用药每似不合于病,然最终无不应手而愈。”(武国忠:学苑出版社《治病法轨序》)
到六十岁后,王雨三因积劳得足疾,霜雪盈巅,神完貌古,行走不便,遂将自己数十年行医心得著于一书,题曰《治病法轨》。他在给上海秦伯未的信函中说:“吾书三易稿,屡燹于兵。今所存者,十之一二,衰老不复能著述。中辨阴阳气血表里虚实,最有心得,经验数十年,丝毫不爽,毕生心血,尽在于是,拟付削青,俾公诸世,敬乞文以为重。”(见秦伯未《治病法轨序》)
该书分为上中下三卷。上卷是他对诊法、辨证、用药、时弊等之论说,论述密切结合经典医理及临床实践,精湛允当。中卷治验,为他数十年临床效验之精华荟萃,其中对中风、劳损症、鼓胀、噎嗝症、怪病等常见病、疑难病的病因病机、辨证诊治等进行了详细论述,并举病例加以说明。下卷为诊治扼要。民国三十年(1941)由上海中医书局出版。国学大师唐文治、上海秦伯未、娄东留春医室主人何元奇分别为之作序,王雨三另撰自序。
唐文治对该书的评价为“四善”,云:“辨明阴阳气血表里虚实,其一善也。排除一切偏陂之说与专尚攻伐之法,以正医学规矩准绳,其善二也。审察脉法经络,可洞瞩就脏受病之繇,用专达之药治之,其善三也。考证诸凡似是而非疑难变幻之症,医书所未载明而无治法者,析其奥窔,摘抉元神,其善四也。此四善皆由数十年经验而来,非空论可比。”(见唐文治《治病法轨序》)秦伯未也认为此书有“四善”,云:“无门户之见,无迂远之论,无隐约之词,无浮泛之方。命曰《法轨》,信副其实。”(见秦伯未《治病法轨序》)至于何元奇更是说出了另一番情状:“今之医者,不明阴阳气血表里虚实之辨,动以孟浪从事,而致草菅人命,不知自反者,试一读君之治病发轨,其亦将有动于中乎。”(见何元奇《治病法轨序》)
王雨三的医德也让人津津乐道。他曾经在上海兴办“王雨三大药房”,自制中成药达500余种,其中丸、散、膏、丹、液等成药,规模之大,影响之广,当时推为沪上第一。后来因为军阀混战,被迫停业,损失惨重。王雨三遂回归故里,与药师等人将残存之中草药再行加工炮制,为乡民服务。凡遇贫病者,不但不取酬反而送以药。何元奇在《治病法轨序》中也提到了这个事情:王雨三“所学既成,乃稍稍为人治病,不责酬,遇贫者且给药焉。”
不仅如此,王雨三在坚守中国传统医药宝库时亦有独到见解。他在1939年撰写的《治病法轨自序》中呼吁:“有志之士,亟应振作精神,奋袂而起,使吾道大发光明,不让欧化争先,以保仁术之不堕。”此语虽有偏颇之处,但是看到如今排斥中医药学的方方面面,此语岂不振聋发聩乎。
2009年7月学苑出版社根据上海中医书局的版本予以重新出版,在每一页上印下了“大医精诚万世师表”、“岐黄之术自有传承”,当真令人欣慰。
初稿写于2010年4月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