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钱草情怀

作者:优育

7月16日的《报刊文摘》在《健康与养生》小栏目刊登了题为《金钱草核桃仁治胆结石》的家用医药信息:“金钱草10克,用开水冲服,代茶饮。核桃仁15克,用麻油炒热研碎,饭前服用,每日3次。”该则通俗易懂的信息,我看了几遍,虽然它对于我本人来说,已经毫无意义:我的胆囊已于1992年在上海空军医院被切除,我的那两颗吻合的胆结石也随同我的胆囊离开我,在那个玻璃瓶里存放了15年多了。

读完那则信息,我走进我丈夫的书房,查阅了《辞海》,了解到金钱草还分为“大金钱草”、“江苏金钱草(连钱草)”和“广金钱草”。可惜《辞海》中没有图片,不知我所认识的金钱草属哪类。

其实,在《辞海》中查找“金钱草”的名词解释,不是由于我好学,或者是对中草药突然发生兴趣。,而是由于那则信息激起了我内心的波澜,我想以此分散一下我的注意力,我想平静一下我激动的心情。因为“金钱草”对于我来说,不仅仅是《辞海》里的精辟解释,不仅仅是一种中草药。

记得1990年我和丈夫、女儿从昆山回到苏州我父母身边过春节时,我突然感到上腹部胀痛难忍,就去附近的第二人民医院挂了急诊。经医生门诊检查,初步诊断为:“胆囊疾患不可排除”,医生建议我过了春节进行B超检查。但我的症状与胆囊炎、胆石症患者的典型症状不一样,我自以为是急性胃炎而已,不以为然,而且工作又很忙,就一直没去检查。后来有一次因心脏严重早搏在昆山住院,难得空闲中想到了“胆囊”二字,就顺便去作了B超检查。检查结果表明,我确实患胆囊炎,而且还有胆结石!医生建议手术治疗。我自己当时倒也想得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以后经常受病痛的折磨,不如“一刀了断”。但我父母获悉后,不忍心让我受手术之苦,就到处打听,寻求良好的保守疗法,说只要有一线希望,无论如何争取保住我的胆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刀。当我父亲的一位老朋友告诉他:“新鲜金钱草煎服,治疗胆石症疗效好”时,我父亲就在他老朋友的陪伴下,踏上了寻草之路——那时,父亲从没见过金钱草,得靠他朋友指点。我母亲有严重的“晕车”症,因此很少乘坐公交车出门,只好在家干着急。

父亲和他的朋友先去了苏州大公园。但找遍了整个大公园,也没见金钱草的踪影。后来他们又去了市内的好几个园林,还是毫无收获。焦急之中,父亲还踏进了苏州高级中学的校园,想在那个“孔夫子庙”附近碰碰运气,但还是没找到。几天过去了,寻找金钱草——我父母亲当时最大的心事没有任何眉目。父母亲束手无策,但他们不想束手待毙。

后来,我父亲开阔了思路,突然想到了远处的旅游胜地——虎丘。于是,父亲满怀希望地赶往虎丘——我父亲是个对生活始终充满信心,幽默而乐观的人,他决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努力的。他想做的事,一定要做到的,“一往无前”是他留给我们全家人最深刻的印象。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父亲竟然真的在虎丘后山找到了金钱草!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儿,1968年和同学们一起赴昆山插队后,一直没能回到身边的女儿可以不开刀了,父亲欣喜万分!后来,我母亲跟我说:“你爸戴着老花眼镜在虎丘后山寻找金钱草,真不容易啊!采集到金钱草那天,回到家里时,天早就黑了,你爸的眼睛都肿了!”我的心在痛,你知道,那年我父亲已经70多岁了!万一他在虎丘后山山坡上滑倒,万一他不小心从山上滚下来……我不敢想象。

父亲在找到金钱草后,马上给我来信“报喜”,并告诉我:他已将采集到的金钱草装在保鲜袋里,存放在冰箱的冷藏室。待再采集到一些,他会一并送到昆山,到时再具体教我如何煎服。那封在我心中是那么珍贵,我想保存一辈子的信,竟然在一次回苏州时被我丢失了,为此,我一直遗憾万分。但至今,我仍清楚地记得父亲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的每一个字:“金钱草我会一直采下去的,直到你的胆囊毛病治好!”读到那句话时,我不禁感动得潸然泪下。为了减轻我的病痛,为了治好我的病,一个70多岁的老人,本该受到我无微不至照料的老人,竟然去那么远的地方——虎丘,那么艰难地采集金钱草!而且下定决心,要坚持不懈地采集下去!赞叹那样的父爱,任何华丽的词藻,在此刻都显得淡然无味。父亲携带着金钱草——凝聚着他的爱心和艰辛的金钱草,风尘仆仆地从苏州赶到昆山我家时的情景,永远铭刻在我的心间。

那是16年以前的事了,世界上最疼爱我的父母亲先后离开我,也有3、4年了。我对自己的身体,一直是十分大意的。实际上,在我作B超检查时,胆囊病情已经相当严重,服用金钱草,为时已晚了。最后,我还是遵医嘱,动了手术。年迈的父亲很失望,无奈地停止了为我采集金钱草的奔波,父母亲心疼地把我送进了手术室。之后,我从没再服用过金钱草,然而,金钱草带给我的父爱,却永驻我心间。

父亲的恩情比山高,比海深,说不完,道不尽。在我思念父亲的时候,我常会拿出我和父亲于1972年10月在苏州灵岩山合影的相片,父亲在那张相片的背面亲笔写上了“父女合影留念”。那时我离开苏州下乡插队已将近4年,腰部疾患久治不愈,田间劳作力不从心,理想破灭,前途迷茫,心情忧郁。记得父亲给我来信,鼓励我对未来一定要有信心,并在我回苏州时,带着我一个人,去郊外爬天平山,又翻过天平山,登上灵岩山。那是一次我终生难忘的翻山越林,一次父亲激励我不畏艰难,奋斗不息,用心书写我的人生的越林翻山。

我热爱大自然。无论是在园林、近郊,还是外出远游,我对一草一木总是充满感情。我常常会在路边的草丛或山坡上象当年我父亲那样,仔细地寻找金钱草,似乎在寻找我亲爱的父亲留下的足迹。偶而发现了金钱草,我总会悄悄地停下我的脚步,缓缓地蹲下身来,用我的双手轻轻地抚摸金钱草,静静地回味金钱草曾经带给我的深情的父爱。对慈父无尽的感恩和思念中,不禁泪撒金钱草……

金钱草是一种多年生匍匐草本植物,药用全草,能清热利尿,消肿。但对于我来说,它不仅仅是一种中草药,它还象征着永恒的父爱
2007年7月28日23: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