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化学中药研究的若干思考

2009-08-17 17:23 楼主
作者:邓家刚
关于化学中药研究的若干思考(Ⅰ)
2005年初春,笔者和几个同事出差,在天津往北京的路上,一直谈论着一个话题:西药中用。起因是一段时间以来,不少媒体都在评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兴起并愈演愈烈的中医药现代化研究的得与失,尤其是进入本世纪后,围绕中医药现代化问题,中医药界几乎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即越是应用了最先进最现代的技术方法来帮助中医药现代化,中医药学术就越感觉迷失了自我;中医药越是按现代科学特别是现代医学和药学的标准去现代化,就越没有了中医药传统的精髓和特色。因此,包括不少院士在内的一大批中医药的学术权威的有识之士都先后发表文章,讨论中医药发展的思路问题。笔者作为中医药的一员,自然也少不了常常琢磨这个问题,并逐渐得出这样一个基本认识:导致中医药研究目前这种宭境的主要原因,从主观上说,至少有二:其一,是自信心问题,在强势的现代医学成为我国经济社会的主流医学以后,中医药界由被廹削弱自信逐渐发展到主动放弃自信;其二,是方法学问题,由于学术自信的丢失,其结果就是对自身理论和方法的怀疑,寄希望于以现代科学技术和方法来拯救中医发展中医,但几十年过去了,展示给世人的却是事与愿违的局面。因此,中医药学术的发展,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两个问题。自那次谈论后,笔者便对“西药中用”的命题耿耿于怀,于是就产生了以下有关开展化学中药研究的几点思考。兹不揣浅陋,叙述如次,敬请指正。
一、
关于化学中药的概念
什么是化学中药?读者一接触到本文,首先会对这个陌生的概念提出疑问。尽管笔者没有专门进行过系统深入的文献研究,但据初步的文献检索,这个概念似乎是第一次使用。要回答这个问题,让我们先来看看什么是中药。《中药学》指出:所谓中药,就是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应用的药物。可见,这个概念有两个要件:即“中医药理论”和“药物”,而其中最核心的要件当属“中医药理论”无疑,它是对该类药物属性的限定。也就是说,只有在中医药理论的指导下使用的药物,才能称为“中药”,换言之,只要是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使用的药物,就可以称为“中药”。那么,显而易见,“化学中药”就是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应用的化学药物。
有人会问,化学中药与一直以来所说的“西药中用”或“辨证应用西药”有何不同。回答是:大有不同。西药中用也好,辨证应用西药也罢,都是一回事,其药物本身始终姓“西”而不姓“中”,虽说“中用”、“辨证应用”都离不开中医药理论的指导,但这种“用”,解决的是个别的或说是部份的问题,而不是此类药物普遍的问题;这种指导,只是个别的、部份的指导,而不是系统的整体的指导。因此,“中用”的或说“辨证应用”的“西药”,并不具有中药的特性,如四气(寒热温凉)、五味(辛甘酸苦咸)、归经配伍、升降浮沉等。而化学中药则不同,化学中药是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遵循中医对事物的认知规律,应用中医对传统中药的研究方法,系统地对化学药物的中药属性进行理论思辩和临床应用研究,使该类药物拥有中药的身份,具有中药的特征性标识,从而能够普遍应用于中医临床实践。可以说,“西药中用”或“辨证应用西药”是解决个别“用”的问题,而“化学中药”研究解决的不仅是“用”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要解决“理”的问题、药物的体系问题,最终使该类化学药物成为中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
有人会说,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实际上就是“西药中药化”。不错,从过程来说,从现阶段来说,化学中药的研究,首先是借鉴现代医学应用化学药物的经验,将已经作为“西药”使用的化学物质进行中药特性和应用规律的研究。但方法论来说,从历史的长远的角度来说,化学中药研究不是“西药中药化”,一来化学物质入药,中医古已有之,二来我们不是等出现一个新西药就研究这个新西药并将其中药化,在建立和不断完善化学中药研究的方法体系后,中医药学家就会对那些尚未作西药用的化学物质的中药特性和应用规律进行研究,也可能根据中医应用的需要,用化学的方法去生产新的化学中药。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我们将对化学药物的研究称之为“化学中药”研究。
二、
关于开展化学中药研究的意义问题
我们提出开展化学中药研究的主张,并不是标新立异,赶时髦,而是一种历史使命和时代责任使然,对于中医学自身的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深远的意义。简而言之,概括为以下三点:
1.开展化学中药研究,是在当代时代背景下,用中医方法研究现代事物,扩增中医学新的理论支架和知识元素的有益尝试。
在中国近现代史上,由于西学东渐,中国不仅在思想观念、道德观念、价值观念等意识形态方面受到西方的广泛影响,在传统文化与科学方面也受到来自西方文化与科学的广泛影响,在这个过程中,应当说积极的作用是主要的,因而我国近大半个世纪以来,社会政治、经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大变化,现代文明与科学得到了空前的发展。但也不是说一点消极的作用都没有,体现在中医学上,就是对中医学术自信的打击,对中医理论体系的质疑和对中医方法论的否定。尽管中医事业在政府给予的极大政策支持和中医药界的不懈努力下,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发展,其影响半径也远远超过历史上的任何一个时期。但这种发展,主要地是规模上的形式上的发展,从学术体系上来说,并没有本质上的突破。几十年来,中医学及其相关的或关注中医的学科,对于中医药所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探讨或者说是论证中医的科学性!看看中医的辩证法、唯物论“朴素”到何等程;如何用 “旧三论”、“新三论”来注释中医的方法论;如何依据还原的分析的方法,应用现代高尖端的技术帮助中医了解其治病的原理、有效化学成份和分子作用机制等,不一而足。于是,关于中医药的海量信息激增,中医药的教材越编越多越编越厚,中医药的论文层层叠叠,中医药的论著比任何一个时期都要“汗牛充栋”。但是,真正带有中医学思维轨迹和方法学特征的知识信息寥寥无几,使得这千千万万的新的研究成果无法融入中医学术体系之中,成为构建中医学新的理论支架的血与肉。纵观中医学发展的整个过程,凡是有学术创新的,无不是各个历史时期的中医药学家应用中医学的认知方法研究其所处时代的新事物、新现象而得出新的结论,而建立新的学说。张仲景在勤求古训的基础上,依据《内经》的伤寒论说,研究了当时的流行病,并特别注重其寒化的演变,创建了以六经辨证为主体的伤寒学说;而明末清初,吴又可等温病学派的代表人物,又在继承内难的基础上,应用温热论说,研究了当时的流行病,并特别注重其热化的演变,创建了以卫气营血辨证为主体的温病学说,从而为推动中医学的发展,特别是中医学在流行病的防治方面做出了重大的贡献。这些学术成就,依靠的是中医学的方法论而不是其他学科的方法论,是中医学自身的技术方法而不是其他学科的技术方法。我们再看看近代以来中医学的情况,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我国也出现乙脑的流行,特别是刚刚进入本世纪之初,我国先是出现前所未见的“非典”,继而出现了“禽流感”,在这当中,中医药学界为救治患者做了大量卓有成效的工作,也开展了大量的现代研究,可最终依然是走到了现代医学的方法上,千方百计地追究其作用机理和所谓的科学依据,所希望的不是从中发现并总结出有利于中医学发展的新规律、新学说,而是希望找到让他人认同的“金指标”,倘若又可先生再世,真不知其会作何感想!。笔者不才,倘若早年多一点研修歧黄之学,说不定能得一个“肺疫论”之新说也未可知之。由此笔者想到:中医学首先要解决的是自身发展的问题,而不是传播的问题;学科之间的技术方法只能是借鉴而不是单纯的借用;中医学的发展有二个不能脱离:即不能脱离中医学自身的方法论,不能脱离研究所处时代的新事物。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就是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提出的。我们所希望做的,就是用中医学的思维方法和认知方法,用中医学的语言,对近百年来,中国人应用化学药物的经验进行总结和表术,使该类治病救人的物质拥有中药的身份,成为中药大家庭的一员,并希望在这个过程中,能够唤起中医学人的学术自信,做出一个应用中医学方法研究当代事物,扩展中医学知识元素的示范来。。
2.开展化学中药研究,是增加中药药用资源的重要途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以后,中医学界比较喜欢说喜欢看的,就是说现代医学模式向中医学的模式靠拢,世界兴起了中医热,现代医学因化学药物副作用大而转向从药用植物中寻找天然药物,等等。笔者也经常在有关场合说过,当今世界,几乎是凡有化学学科的地方,都在开展中药的研究。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说她是好事,似乎是有人在捧中医的场(说得好听一点是中医得到了肯定),说她是坏事,那就是全世界都在与中医争资源。事实上,中医药学界早已认识到这样一个现实问题:由于中国本土人口的激增、中成药行业及非药用消费(如药膳、美容品、保健品甚至包括浴足等)数量和规模的不断扩增、中医药对外传播及伴随而来中药材的大量出口、野生濒危动植物保护、土地的过度开垦和荒漠化所致的中药资源有严重破坏等等,使得中药的总需求量大超过了中药的储备量和供应量,中医正潜伏或已经面临着无药可用的危机。尽管近年来国家实施中药规范化种植,使某些中药品种药源短缺的现象得到一定的缓解,但要根本解决问题,除了要继续大力推行中药资源保护、驯育、种植等措施外,国家应当制定中药非药用消费的限制性法规,以减少中药的无用消耗和浪费,更重要的是,要积极开拓中药的新药源。曾经在一次学术讲座后,笔者与中山大学化学学院的一位专家谈到国内不少科研院所的化学学科都在开展中药(植物药)研究时,这位专家说,化学学科是研究物质的,中药(植物药)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当然也是化学学科研究的对象。无容置疑,这位专家的观点是对的。那么,中医药学是研究的对象之一,就是世界物质用于治疗疾病的规律,化学药物是这样一种物质,理所当然,化学药物也应毫无疑问地成为中医药的研究对象。十分遗憾的是,自从化学药物传入中国以来,除了汇通学派对其有过一些研究外,那么多年来,大批大批的中医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大量使用化学药物,却鲜有以其作为中药新药源为目的的研究。我们的本草学者,孜孜不倦地在古书堆里或不辞劳苦地爬山涉水,去寻找可能存在的药用植物,并因此一部部有关中药的鸿篇巨作相继问世,中药的药用品种也由《本经》时的365种增加到了近4000多种,而事实上,这当中有多少是已经临床证实确有疗效的?大概连编书的人也说不清楚吧。与此相反,已经得到广泛应用并已知其确有疗效的化学药物却不为中医药界所重视,要么不用,要么照用。笔者甚是不解的是,中医药学者何以会对近千种现成的能够治病的药用物质漠然置之呢?现代医学知道从青蒿中提取青蒿素继而将其改造成青蒿琥酯等作为新一代的抗疟药,传统中医学何以不知将皮质激素用作新的温阳补肾药、将解热镇痛药用作新的清热除痺药?如果中医药早一点认识这个道理,早一点开展化学中药的研究,使该类药物真正能按中医辨证施治的理论和实际需要来使用,那么,中药的药用资源还会让人发愁吗?
3.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制定该类药物的中药用药规范,为中医师合法使用化学药物提供理论依据。
我国自五十年代下半叶开始创办现代中医高等教育体系,培养现代中医师,开办新型的中医院以来,中医师已经不是纯粹只使用中药治疗疾病的医生了;中医院也不是单纯的只应用中医药方法和手段运作的医院了,实际上都是“中西医结合医生”和“中西医结合医院”。在这种情况下,临床中医生不仅运用望闻问切、四诊八纲来诊断疾病,更多的是依靠现代影像技术、生化技术帮助诊断疾病,不仅使用中药、针灸、推拿等来治疗疾病,更经常地使用西药来治疗疾病。这在过去和现在,都没有或尚未见有何不妥,也未有严格的限制。但随着我国实施各种行业资格,在医疗上实行执业医师制度管理后,情况就可能不同了。按照严格的执业范围执业,中医师是不应使用西药的。当然,目前执业中医师考试中有西医的科目,在一定的时期内,中医师使用西药还不会被严格限制。但会不会经过一个过渡时期后,国家对执业中医师考试科目进行了改革,对执医师的执业范围加以严格限制,中医师不再被允许使用西药,那时,对于中医生、对于中医院来说,该是如何一种局面呢!诚然,我们希望这种情况永远也不会出现。但与其侥幸等待,还不如早作打算。可以设想,要根本解决中医师使用西药的问题,不外有这样几种可能:其一,国家对执业中医师的用药范围永远不实行严格的限制,或者说具有专科以上学历的执业中医师可以默许其可以使用西药;其二,要求所有执业中医师必须同时具有西医执业医师资格;其三,积极开展化学中药的研究,使化学药物成为中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并由中医药行业主管部门根据化学中药研究的成果制定相关的化学中药用药规范,最后由列入国家药典等。在这三者之中,一二是政策方面的问题,当由政策研究者和制定者去考虑。我们所能做的,就是第三类工作。只要我们坚定信心,不懈努力,排除包括不为西医认同等等非议,经过一代又一代中医药工作者的长期奋斗,用于治疗疾病的化学物质就一定能够真正拥有中药的身份,成为中医师治病救人不可或缺的药材,也只有到了这种化学物质成为化学中药的时候,中医师才会在相关的理论依据和法规依据的支持下名正言顺地使用这类化学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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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8-17 17:24 2楼
关于化学中药研究的若干思考(Ⅱ)
笔者在前文[1]中讨论了有关化学中药的基本概念、开展化学中药研究的意义等问题,本文中所要讨论的,则是化学药物成为中药的可能性问题。
理论上说,只要是在中医药理论的指导下应用的药物都是中药,那么,只要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去应用化学药物,化学药物成为中药就是不难理解的事;另一方面,在传统中药中,有植物药(如麻黄、桂枝)、动物药(如鹿茸、阿胶),也有矿物药(如石膏、滑石)等,这些都是自然存在的或经人工加工的治疗疾病的物质,化学药物也是一类治疗疾病的物质,毫无疑问,此类药物不仅可能而且应该成为中医的常用药物,即中药。中药中除了植、动、矿物药外,理所当然应该有化学药物。有人会说,这是理论上的推论而言,实际上并不那么简单。近20多年来,仅就“西药中药化”的可能性问题,长期存在着有两种不同的观点:
其一,认为西药可以中药化。自1982年岳凤先[2]先生提出西药中药化的的命题后,一大批有志于中医药理论和实践创新的专家学者,相继加入了这一问题的讨论,如吕士选[3]、杨传彪等[4],先后发表了主张和论证西药中药化的必要性和可行性的文章。在这些文章中,较有影响的和较有代表性的,当属岳凤先的观点[5、6、7],其认为西药中药化这所以具有可能性,是因为:(1)中药和西药,均由化合物分子组成,且作用对象均为人体,故二者具物质和生物活性的同一性。(2)中医药学丰富和发展的历史表明,吸收非中药物质为中药,是重要内容,原不为药物和已是其它医药学理论体系的药物等,如乳香、没药、砒石,机制冰片等早已成为中药了。(3)近百年来,将中药按西医药学理论和西药基本内容进行现代科学研究,吸收中药或从中药研制了一批新西药。同理表明,按中医药学理论和中药基本内容进行研究,亦应能吸收中药基本内容达中药化。(4)近代研究证明,西药确能具有中药的基本内容。如本世纪初,张锡纯在其《医学衷中参西录》中,载有石膏阿斯匹林汤,视阿斯匹林具辛凉解表作用;六十年代初的《北京市老中医经验汇编》中,姚正平先生言“考的松类西药,似为阳性药,具资助肺脾肾阳气的作用”等等。岳氏的论述从理论和实验两个方面论证的西药中药化的可能性。
其二,与上恰恰相反,认为西药不可能中药化。最先也是最坚决最强烈地反对西药中药化的,是王强[8、9、10、11]。他认为:西药中药化与中医药现代化背道而驰,是一种不顾历史背景的发展与变化而提出的错误主张。它既忽略了中医药发展的历史和文化背景,又不符合中医药的现实,从根本上颠倒了实践与理论的辩证关系,并由此而产生出的错误推论。王先生在他的另一篇文章中对其观点作了解释,认为:中药是实践经验的产物,而西药是现代科学知识物化的结果,是传统中药炮制和药性理论所不能概括的,而且在今后很长时间内,中医药理论也不具备这样的涵盖功能。为了证明上述观点,王氏曾先后对国内学者提出“西药中药化”命题后的15年、18年的西药中药化研究与应用的情况进行了反思和述评,结论依然是原来的观点,即“西药中药化”是不可能的事。另一位作者汪卫平[12]则从方法论的角度否定西药中药化,认为:中医药理论类似控制论的黑箱理论,而西医药理论则是以打开黑箱、使黑箱变成白箱的方法形成的。所以,试图西药中药化,就比如将明确了的白箱重新变成黑箱一样毫无价值。
以上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从不同的学术背景、不同的立论依据、不同的思维方式出发,得到完全不一样的结论,各执一端,似乎难分对错。但总的来说,笔者赞成岳氏等的观点。这一观点反映了当代中医有识之士探索中医自身创新与发展之路的愿望和热情,引发了中医药学术界对于现代事物与中医药发展关系的思考和相关实践,从中医药事业的角度去看,这是一种积极的进步的观点。应该说,多数中医药界人士是会赞成这一观点的。
那么,王氏等为何会强烈反对这种观点?我想可能与两个因素有关。第一个因素,来自“西药中药化”命题自身不够严谨。在这一命题中,“西药”,这个特定概念极大地限制了问题的讨论,这个概念无论出现在怎样的语言环境中,也无论你如何解释,它始终都会带有它原有的学科特征。第二个因素,来自反对者对“西药中药化”这一命题内涵实质的不同理解,以及对中医现代化发展方向的不同认识,过分强调了“西药”的固有属性,而忽略了物质的多重属性;过分地强调了中医药发展对于现代科技特别是现代医学的依赖,而忽略了应用中医方法论促进中医发展的必要性和可行性;过分强调了帮助中医药现代化,而忽视了中医药发展的内在需求。
正是看到以上两点,我们将所讨论的命题限定在“化学中药研究”上。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避开了西药与中药两个带有不同学科理论体系特征的事物的争论。在这一命题中,我们从中医药学科发展的内在需要出发,将化学物品作为一种防治疾病的物质来研究,更加直接地说,我们研究的是“西药”的原料而不是“西药”本身。举一个例子来说,面包和饺子都是用面粉做成的,若我们研究如何用面包做成饺子,恐怕是十分困难的或者说是根本做不到的,但若我们研究用来做面包的面粉如何做成饺子,那应该说是可行的,至少是可以尝试并有望获得成功的。当然,正像研究面粉如何做成饺子可以借鉴做面包的经验一样,研究化学物品用作中药使用,也应该借鉴其作为西药使用的经验。这也是化学药物最终能否成为中药的一个重要的认识论与方法论层面上的关键点。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化学药物成为中药的可能性。要回答这个问题,以下几点是必须要说清楚的:
1.
化学物质入药(用作中药)自古有之。这有两种形式,一种是采用原生态的化学物质作为中药使用,如石膏,雄黄,朱砂、岩盐等;另一种是采用人工提练或人工合成等方法获取较纯的化学物质或新的化合物作为中药使用,如升丹、降丹、秋石、芒硝、西瓜霜、砒石、龙脑等。
2.新物质入药在中医药发展史上从不间断。这里既包括中华民族本土不同疆域所产的植物、动物、矿物、化合物作为新的中药使用,同时也包括不少来自外埠的“泊来品”作为新的中药来使用。对于汉民族来说,其他民族的药用物质也是中药新的资源,众所熟知的胡桃就是汉代张骞出使西域带回的植物之一,后经长期的应用实践,到唐代始入药用。从下表1可以看出,从西周的《山海经》至当代的《中华本草》,可供中药使用的药物相差70多倍;表2所示,是具有代表性的原产其他国家,后经引进我国并作为中药使用的外来药物。这些新增的品种和外来药物,肯定经过从无知到初知到熟知,从不能入药到个别的局部的民间应用到众多的广泛的行业应用的过程。化学药物成为中药的过程,肯定也需要经历这样的一种认识与实践的过程。整个中药的发展过程,就是一个自主原创与吸收同化,不断创新,不断丰富的过程。
[td=1,1,79]年代
[td=1,1,110]本草文献
[td=1,1,95]药物种数
[td=1,1,95]年代
[td=1,1,95]本草文献
[td=1,1,95]药物种数
[td=1,1,79]西周
[td=1,1,110]山海经
[td=1,1,95]127
[td=1,1,95]明
[td=1,1,95]本草纲目
[td=1,1,95]1892
[td=1,1,79]汉前
[td=1,1,110]五十二病方
[td=1,1,95]247
[td=1,1,95]清
[td=1,1,95]本草纲目拾遗
[td=1,1,95]921(716种为《本草纲目》未收)
[td=1,1,79]东汉
[td=1,1,110]神农本草经
[td=1,1,95]365
[td=1,1,95]1975
[td=1,1,95]全国中草药汇编
[td=1,1,95]2202(附录1723)
[td=1,1,79]魏晋六朝
[td=1,1,110]新修本草
[td=1,1,95]844
[td=1,1,95]1977
[td=1,1,95]中药大辞典
[td=1,1,95]5767
[td=1,1,79]宋
[td=1,1,110]证类本草
[td=1,1,95]1158
[td=1,1,95]1999
[td=1,1,95]中华本草
[td=1,1,95]8980

表1.不同时期本草所载药物的变化情况

表2.部份常用外来药物的原产地
[td=1,1,79]药物
[td=1,1,205]原产地
[td=1,1,95]药物
[td=1,1,189]原产地
[td=1,1,79]乳香
[td=1,1,205]索马里、埃塞俄比亚及阿拉伯半岛南部等地
[td=1,1,95]西洋参
[td=1,1,189]美国、加拿大等地
[td=1,1,79]没药
[td=1,1,205]索马里、埃塞俄比亚及阿拉伯半岛南部等地
[td=1,1,95]犀角
[td=1,1,189]中印半岛和东南亚等地
[td=1,1,79]苏合香
[td=1,1,205]土耳其、叙利亚、埃及等地
[td=1,1,95]血竭
[td=1,1,189]印度尼西亚、印度、马来西亚等地
[td=1,1,79]安息香
[td=1,1,205]印度尼西亚等地
[td=1,1,95]槟榔
[td=1,1,189]印度尼西亚、印度、菲律宾等地
[td=1,1,79]番红花
[td=1,1,205]南欧、印度、伊朗等地
[td=1,1,95]海狗肾
[td=1,1,189]加拿大、夏威夷群岛等地
[td=1,1,79]番泻叶
[td=1,1,205]红海以东至印度,埃及、苏丹等地
[td=1,1,95]水飞蓟
[td=1,1,189]南欧至北非


2.
化学药物入药已有了最初步的但是极为重要的理论准备与实践探索。现代中医、中西医结合长期的临床实践为开展化学中药研究提供了丰富的经验,积累了对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的认识。近二十年多来,众多学者知难而上,开展大量的“西药中用”的理论探讨和实践研究,不仅对“西药中用”的研究模式、方法等进行了宏观的设计,而且,还对阿斯匹林、阿托品、头孢拉定、青霉素、土霉素、四环素、心得安、吗丁啉、强的松、利血平、D860、抗抑郁药、钙剂、甲氰咪胍、雷尼替丁、钙拮抗剂硝苯地平(Nifedipine)、尼群地平(Nitrendipine)、尼莫地平(Ni-modipine)、β-受体阻滞剂倍他乐克(Betaloc)等化学药物的中药属性进行了临床研究。这些可贵的探索,无疑为开展化学中药的系统研究提供的前期基础。
3.
一个极其重要的认识论上的问题,即物质的使用价值,不在于该物质的来源,而在于该物质自身的物质属性及应用该物质的认知体系,其中,最重要的是对该物质的应用目的。中国人发明并广泛用来制鞭炮烟花的火药,外国人用来制造子弹;外国人常用来制作匕首和工艺品的犀角,中国人却用作清热凉血的良药。
4.
化学中药研究是一个漫长的历史过程,不会也不可能像一些学者所称[13]:“一名中医与一位西医配合研究一种西药,决用不了10年则可能使其达中药化。就按10年计,两千名医师研究10年后,则可使药典二部所载约千种西药均达中药化。”这样的观点有点过于理想化了。诚然,通过一定的形式和途径,依靠政府强大的科技引导,在全国范围内有计划组织开展这一研究,无疑会加快对化学药物中药属性的认识,探索出初步的可以指导中医临床的应用规律。但要使化学药物真正纳入中药的体系,真正成为中医师、中西医结合医师根据中医药理论用于临床防治疾病的“化学中药”,还有很多诸如政策法规、技术方法与规范等等问题。因此,一不能急于求成,二不能因“西药传进中国的历史已经很久了、从张锡纯把阿斯匹林当解表药加入汤剂开始,并不是没有人在中医药学理论指导下应用过西药,但是至今阿斯匹林也未被中药学概括到解表药类中去,”[10]从而怀疑化学药物成为中药的可能性,因为个别人的觉悟和尝试与普遍的认同和共同实践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基于以上认识,笔者认为化学药物成为中药的一个重要组成部份是可以实现的。诚然,要真正启动和最终完成这一使命,我们就不能不牢牢把握以下两点:坚信中医药学的科学价值、坚持长期的基于临床疗效为核心的系统性研究。前者解决的是信念和信心问题,后者解决的是目标和方法问题。倘若对中医药学的理论、方法、应用价值产生怀疑甚至予以否定,那么,自然就会认为中医药不需要发展或不知道应如何去发展,更有甚者,就会认为应当将其异化掉,如此一来,就会很自然地认为化学药物不应也不可能成为中药。因此,要使化学药物真正成为新中药,首先要确立对中医药学对于人类生存与健康的价值和贡献,明确中医药自身发展内在要求的历史意义以及化学药物成为新中药对于促进中医药学的发展的重要性,才有可能持之以恒地进行这个课题的研究与探索,最终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2009-08-17 17:27 3楼
关于化学中药研究的若干思考(Ⅲ)



要使化学药物成为化学中药,必须具备两个条件:一是理论上必须赋予中药特性的表述;二是实践上必须能够按照中医辨证论治的原则广泛用于临床。因此,在开展化学中药研究时,必须首先要明确研究的主要内容,应遵循基本的原则和运用科学有效的研究方法,才能实现预期的目标。

一、化学中药研究的基本内容
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应当把研究的重点放在以下四个方面:即功效主治、性味归经、配伍规律、使用宜忌。

所有药物研究的最基本的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该类该种药物的主要作用,包括有何药效,适合用于治疗哪些疾病。对于化学药物来说,在其原来的范畴里,其所具有的药理作用是明确的,其适应症一般来说也是明确的。但对于中医范畴来说,则完全是一个新的话题,必须加以深入的研究。例如青霉素,西医用来治疗敏感菌(革兰氏阳性细菌及某些革兰阴性菌)引起的感染性疾病,如肺炎、支气管炎、脑膜炎、心内膜炎、腹膜炎、脓肿、败血症、蜂窝组织炎、乳腺炎、淋病、白喉及中耳炎等,而对中医来说,它的功效作用是什么,适应的病症是什么?我们应当从中医病因学、症候学及治疗学等角度来分析其主要功效作用与次要功效作用,主治病症与兼治病症,并用中医的术语来表达,才能指导临床应用。

中药的性味归经是阐述中药药物作用及其特性的理论,中药、草药、天然药物,这三者的基本区别之一,就是前者历经漫长的医疗实践应用,其药物作用性质(寒热补泻)、作用特点(升清降浊)、作用靶向(特异性、归经)等已被广泛认识并经中医学家进行聚类分析,归纳总结,升华为具有普遍指导意义的表征性理论,即药性理论,包括寒热温凉平、升降浮沉、脏腑经络归属引领等。性味归经是临床辨证用药的基础,是中医实施个性化治疗的关键,也是提高临床疗效的基本保障。所谓辨证施治、药证相符、药已中的云云,都离不开性味归经理论。而后二者,则主要是依靠民间的经验或依据现代药理研究的结果来应用,与中医辨证施治关系不大,其治疗效果也难以保证。化学中药是为中医辨证施治所用的,若要使中医师在临床中能够“疗寒以热,疗热以寒”,辨证地使用化学中药,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要明确哪些化学药物属“寒”,哪些化学药物属“热”,哪些化学药物归“肝经”,哪些化学药物归“肾经”……等等。

开展化学中药研究一个重要的不可忽略的问题,就是化学中药的使用宜忌。医者,病人性命之所系者也。药物之应用,最基本的原则是安全有效,安全是第一位的,尤其是在法制社会里,不仅医源性疾病应当尽可能地避免,而且,要谨防用药不当引起的医疗事故。中医历来认为“是药三分毒”,《神农本草经》、《素问‘五常政大论》早有明示:“大毒治病十去其六,常毒治病十去其七,小毒治病十去其八,无毒治病十去其九”。尔后,中医又制定有“十八反”、“十九畏”、“妊娠禁忌”等。这些中药应用的宜忌原则,为中医师合理用药,避免中药应用中不良反应的出现起到了很好的指导和警醒作用。当然,一段时间以来,一些商人受商业利益驱动,偏面夸大中药的疗效,掩饰中药的毒副作用,使人们在应用中药尤其是应用中药养生保健时陷入误区,出现了一些完全可以避免的不良现象。当前,中药的毒副作用越来越受到人们的关注,人们应用中药更加理性,更加合理。现代药理学对化学药物的毒副作用,应用宜忌,大部份研究得相对深入而明确了,一般来说,作为化学中药来应用时,基本上要遵循不要违背其标明的宜忌原则,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这些宜忌原则用中医药的术语表达出来。

中药复方是中医临床用药的基本形式和特色。中医学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对中药各种药物在复方中的作用地位、中药复合应用的配方规律有极为深刻全面的认识,总结出一整套增效、减毒理论方法,如中药的七情和合,组方原则中的君臣佐使等。化学药物中也有联合用药,增效减毒等,但比之中药,理论上远没有中药在这些方面成熟,实践上远没有中药这些方面的应用广泛。因此,我们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应在弄清其基本功效作用、性味归结和使用宜忌等基本问题后,要对药物相互间的增效减毒作用加以中药范畴的配伍规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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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化学中药研究的基本原则



系统地开展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的研究,这是一项全新的开拓性的探索。要使这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研究真正收到实效,真正实现研究的目的,最终使化学药物成为中药大家族中的一个重要成员,就必须在指导思想上把握一些关键的涉及方向的问题。我们认为,以下基本原则是必须要坚持的:

1.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必须遵循中医传统认知规律,突出中医理论思维的特色。中医理论的形成,大体经历以下的过程:临症—问惑—求经与比类—感悟思辨取象—建立新说新论—临症验证。现代生物学、现代药理学、现代医学等现代科学与中医药学的一个根本区别,就是理论思维的不同,前者主要是还原分析的思维方法,后者则主要是思辨抽象的思维方法。思维方法的不同,可能是化学中药研究的一大障碍。化学药物是按现代分析还原方法研究而得来的结果,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来中国人(包括中医师和西医师)应用化学药物所形成的思维定势必然会自觉或不自觉地对化学中药研究产生某种抵触,或者是看不惯,或者是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十分荒谬,比如说青霉素只能是抗生素,其药理作用只能是抑制或杀灭对其敏感的革兰氏阳性细菌或部分革兰氏阴性细菌,主要用于治疗这些细菌感染所引起的疾病,若要说其是清热药,具有清热解毒等功效,可用于阳热毒症,那就会令人倍感陌生,难以接受。要使这种表述中医能接受,西医不反对,那就要求我们坚持不懈地宣传我们的主张,唤起中国人的对振兴国粹的自信心和责任感;要求我们在进行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研究时,必须遵循中医传统的认知规律,以中医整体的宏观的理论思维方法,通过取类比象,从观察一般病症表现(现象),到综合归纳出基本规律,再到上升为理论,最后达到赋予所研究的化学药物中医特性的目的。

2.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必须以临床疗效为依据,突出研究结果的实用性。中医的理论来源于临床,中医的生命力在于临床。开展化学中药研究是一项学术探索,但绝不是为学问而学问,为学术而学术,而是为了指导中医临床应用。因此,必须以临床疗效为出发点和归宿点。我们可以通过文献研究的方法,归纳出一些化学药物的中药属性,但必须经得起临床的检验,符合临床实际的,就可以予以肯定,给予认可;凡是经不起临床应用检验的,就会遭遇淘汰。

3.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必须遵循化学药物的应用原则,确保化学中药应用的安全性。中药,无论是植物中药、动物中药、矿物中药,都有其应用原则,古代医家在这方面制定了很多的用药法则,如《素问·至真要大论》“寒者热之,热者寒之,温者清之,清者温之”、"治寒以热,治热以寒",“风淫于内,治以辛凉,佐以苦,以甘缓之,以辛期之”;《素问·三部九候》“实则泻之,虚则补之”;《本经》“疗寒以热药,疗热以寒药”等等,,再如以上提到的十八反、十九畏、妊娠禁忌等,都是古代医家经过反复实践摸索总结出来的保证疗效,避免药害应遵循的原则。化学药物在这些方面应该说,已经研究得相对深入,相对明确了,我们对其进行中药特性研究时,尤其是对其适应症、禁忌症的中医表述,要高度注意化学药物原来标明的毒副作用及应用禁忌,能够用中医术语表达尽可能用中医术语来表达,但对那些不能用中医术语表达的,则不可牵强非要用中医术语来表达,以免产生歧义导致药害的发生。比如,青霉素可引起药物过敏而致休克甚至死亡,一来对这一药物的这个不良反应已被广泛认识,二来在中医术语中,没有很对应的很适当的词语来表达这个概念和现象,我们就不必另外制造新的术语来表述这一应用禁忌,以确保化学中药应用安全。

4.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必须坚持宏观与微观相结合,辨证与辨病相结合,力求全面把握化学中药的特性。宏观与微观是一组相对的概念,中医讲宏观也讲微观,中医所讲的宏观,大至宇宙,天地自然、中至人间、社会,小至人体、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中医所讲的微观,细微之至如症候脉息、水谷精微。现代医学的宏观也包括有自然环境等,其微观可以是肉眼看不到但经过物理的或化学的手段可以观察到,如细菌病毒,细胞膜、蛋白通道、分子粒子等。中医学与现代医学是两个不同的认知体系,着眼点不同,宏观与微观的结合方式与程度也不同。就健康与疾病之关系上说,中医学与现代医学都有同样的认识,都会关注外部条件对人的影响,中医学主要表现在“治未病”的医学思想上,现代医学则主要表现在预防医学思想上;而就临床上的具体病例而言,在宏观与微观的结合上,中医学恐怕要比现代医学做得更好。例如中医师会根据节令的不同对一个湿阻的病人使用清暑化湿的方药,而对秋天干咳无痰的病人使用养阴润燥的方药来治疗。我们现在要研究的化学药物(不包括将来根据中医需要而制造的),是根据现代医学的理论与需要应用的,主要针对致病因子与组织病理改变而设;中药则主要针对抽象的病邪和机体整体状态的改变而设。现代科技的发展,给现代医学添上了飞速发展的翅膀,中医学的发展也要搭乘现代科技的时代飞船,使之得到更好更快的发展,一个很重要的方面,就是我们应该借用现代科技物理的化学的辅助诊断手段,来当作中医问、闻、望、切四诊的延伸,例如眼底镜可以帮助我们望(观察)到暴盲(中心性浆液性视网膜炎)病人眼底水湿渗渍的现象;尿蛋白检验可以帮助我们了解“肾藏精”的情况,从而使我们对能改善眼底渗出的化学药物得到一个“明目”的中医功效作用的判断,而对能治疗蛋白尿(或尿中有蛋白)的化学药物得出一个“益肾固摄”的中医功效作用的判断。只有这样,我们对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的认识才能做相当更全面更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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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基本方法

近二十年来,在讨论“西药中用”时,不少学者就其研究方法发表了很多很有见地的文章,提出了不少可供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参考的方法,比如岳凤仙最早提出:通过表现特性的考察研究;通过文献研究,归纳西药的中药特性和功效;创立适合研究中药特性和功效的实验动物模型和指标来进行研究;重点选择一些西药和对更多西药相结合而开展研究工作等。其后,有人主张引入模糊数学的方法、循证医学方法,等等。他们这些有益的思考和设想,无疑为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研究开拓了思路。我们在编著这部《化学中药》时,也对这个问题进行了多次深入的讨论,根据中医药的认知方法及在当前的科学背景下,我们认为开展化学中药研究最主要的是以下三种方法:

(1)病案信息分析法。 这是前期基础的研究,目的是为临床对比试验提供线索和方向。这里包括两个方面,其一是对大量来源于医学期刊的文献资料进行分析,寻找化学药物的中药特性和中医应用规律。由于现代化学药物已进行了大量的药理学和临床学研究,并通过临床应用,对其功能、适应症、毒性、副反应、禁忌等均积累了大量资料,根据中医药学的理论对其进行回归分析,可以归纳出与相当多化学药物的中药特性和用中医药术语所能表达的功效。有人等曾统计了1985年1月—1991年6月为止的中西医结合杂志、中医杂志、上海中医药杂志及新中医等4种杂志中关于中药配合化疗和放射治疗恶性肿瘤的文献29篇,并采用非参数的Ridit统计分析方法对化疗和放疗所用中药的药性进行对比分析,来推断抗癌西药的中医药特性。其二是对大量存在各级医院的病案进行中医病症与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的相关性分析,当然,这当中可以应用现代信息处理的方法来进行,如数据挖掘、系统聚类、数理统计、数学模型等。为了保证分析结果的可靠性,提取的病案应当是县级以上最好是省市级医院,中级职称以上中医师及中西医结合医师所书写或批阅过的住院病历,分析的重点主要是四诊资料、理法方药资料、疗效转归资料与化学药物应用的关联性和差异性,综合归纳出化学药物的中药特性和主要功效,为进一步进行临床研究提供文献研究的依据。(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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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临床对比试验法。这是开展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研究的核心和重点,是最重要最关键的研究方法。中医学来源于临床又回归于临床,一切以临床疗效为出发点和归宿点。因此,开展中医药科学研究,文章写得多美妙,道理论述得多精深,若脱离临床或经不起临床检验,就只能是一场于事无补的空谈而已。这也是众多学者在讨论“西药中用”研究方法时,临床研究方法得到普遍认同,其理由是不言而喻的。我们考察中医药学认知植物的动物的矿物的中药基本内容(中药药性和功效主治)的研究方法,就是临症观察,即使是感悟思辨推理,也是根植于临症实践的理论升华。如对风寒型咳嗽有治疗功效的药物,因辛能散邪,温可祛寒,故其性味当为辛温;又因肺主气而司呼吸,肺失清肃,则气逆于上发为咳嗽,故可治咳嗽之药,其归经应归为“肺经”;对血瘀证有治疗功效的药物,其药效则为活血化瘀,其归经可记为“归心经”。如此类比,举一反三,药物的中药特性及其他方面的基本内容尽在把握之中。这种传统的中医药认知方法,也可以用于化学药物的最初步的研究和临床试验后的综合分析研究。这里我们以青霉素为例对此作一说明。青霉素是大半个世纪以来用于治疗革兰氏阳性球菌所致疾病的抗生素中最常用的一种,其所治疗的如肺炎双球菌性肺炎、皮肤疖肿、鼻窦炎等,常见有发热、咳嗽、咯黄痰、口渴、小便短赤、大便秘结、舌苔黄、脉数等症状,如为疮疖痈肿之类,则患处可见焮热肿痛,不可切按。应用中医腑脏经络理论和中药寒热温凉四气、归经等理论分析,其所治病位在肺、病性属实属热,又因青霉素所治疮疖痈肿,根据《素问·至真要大论》病机19条所说:“诸痛痒疮,皆属于心”,由此,我们可以归纳推论出青霉素性寒、味苦;归肺、心经;具有清热泻火,凉血解毒功效等中药特性。另外,我们从青霉素对其他微生物,如革兰氏阴性杆菌、病毒、支原体、衣原体等引起的疾病,如革兰氏阴性杆菌引起的肠道炎症、泌尿系统的感染等疾病,症状属寒症,或虽同属热症,但非肺、心经所属,则治疗效果不好,可以作为反证来加深对青霉素药性和功效的理解。

有人对痢特灵(呋喃唑酮)的中药特性进行了如此的分析。痢特灵在化学药物中属抗菌消炎药,以治疗肠道感染性疾病为主,但肠道感染性疾病有急、慢性之分,以中医药理论来分析,急性肠道感染性疾病属于湿热之证,应以苦寒燥湿药物治疗,而痢特灵对此病证有效,因而其具有苦寒之性味,具有清热燥湿功效,归大肠经。慢性肠道感染疾病为“久病”,中医药学认为,久病则虚,虚而夹寒,虚寒证是不宜用苦寒药治疗的,这就是为何临床上用痢特灵对慢性肠道感染疾病疗效差之最好解释。显然,这种分析用于指导临床应用化学药物无疑是有实用价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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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药物实体辨识法。这是一种辅助性的研究,目的是获取化学药物的感官特征,如质地、轻重、形状、颜色、气味等,通过对化学药物实体的视觉观察,味觉尝试、嗅觉分辨、触觉感知等,可以得出有助于丰富化学药物中药特性的信息。如对维生素B2的实体辨识,我们可以得到色黄,味苦的表征,黄为脾土之色,味苦可以清泄,再联系其可以治疗脾失运化,水湿浸渍之脚气病,则可得出其性平味苦,归脾胃经等药性认识。事实上,这也是传统中医认识药性的基本方法,有人为了验证中药所记述的“味”与其实物“味”的相符性,特地对近300种常用中药进行口尝,结果其味与文献记载相一致的占78.6%。说明采用药物实体辨识法辅助研究化学中药的中药特性是有依据的可行的。当然,在中药所记载的“味”中,除了口尝味外,尚有一部份是“功能味”,即根据中药药性的“五味”理论,对一部份中药的功效与味的关系进行逻辑推导而来,如一些中药实体没有辛辣味,但具有很好的解表作用,根据“辛”能散邪的理论,古人便赋予这种中药一个“功能味”,以便更好地解释该中药的药效。
关于化学中药研究的前景,我们用八个字来概括,那就是:道路曲折,前景美好。

说其道路曲折,是因为这是一项全新的开拓性的研究,而且是要跨越两个不同哲学背景,不同认识论、方法论及其复杂的技术问题等等学科障碍,去建立新的药物应用体系,难度之大,可以想见。但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学科内外对待中医药学的态度,包括中医药队伍中的科技人员对自己学科存在与发展问题的混沌认识。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不少媒体都在评论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兴起并愈演愈烈的中医药现代化研究的得与失,尤其是进入本世纪后,围绕中医药现代化问题,中医药界几乎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即越是应用了最先进最现代的技术方法来帮助中医药现代化,中医药学术就越感觉迷失了自我;中医药越是按现代科学特别是现代医学和药学的标准去现代化,就越没有了中医药传统的精髓和特色。因此,包括不少院士在内的一大批中医药的学术权威的有识之士都先后发表文章,讨论中医药发展的思路问题。我们作为中医药的一员,自然也少不了常常琢磨这个问题,并逐渐得出这样一个基本认识:导致中医药研究目前这种宭境的主要原因,从主观上说,至少有二:其一,是自信心问题,在强势的现代医学成为我国经济社会的主流医学以后,中医药界由被廹削弱自信逐渐发展到主动放弃自信;其二,是方法学问题,由于学术自信的丢失,其结果就是对自身理论和方法的怀疑,寄希望于以现代科学技术和方法来拯救中医发展中医,但几十年过去了,展示给世人的却是事与愿违的局面。因此,中医药学术的发展,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这两个问题。正是因为有这样两大问题,开展化学中药研究似有“牛事未了马事又来”之嫌。认识问题不解决,就会对研究结果产生怀疑:这样的结果可信吗?这样的结果能够指导临床吗?不形成共识,研究工作就难有良好的学术环境,就难列入行业资助计划,就难得国家对此给予经费和政策上的支持。

说其前景光明,是因为中医药学需要创新,只有创新,才有生命力,只有创新,才能发展,只有发展才不至被遗弃。这正是此项开拓性研究的一个鲜明特点。几千年来,中医药学从其产生、形成、成熟到蓬勃发展,所走过的路都是不断注入新的理论、新的知识、新的技术的路。时至今日,中医药学到了一个得以普遍传播而又面临发展困惑的徘徊期。值得庆幸的是,经历了几十年的不断探索,中医药学术界已普遍认识到,中医药学的发展必须按照本学科自身发展的规律,借鉴和应用现代科学技术,发掘本学科的优势之处并赋予其带有时代特征的内容。这就是实施了二十多年的中医现代化研究,并由最初盲目套用西医研究方法的“前中医现代化”到强调在中医药理论指导下,积极探索建立符合中医药学科特点的研究方法的“后中医现代化”。这是问题的一面。我们所主张开展的化学中药研究则是另一个方面,其核心的特征就是“现代科技中医化”,其内涵不只是借用现代科技的研究成果,而是将其融入中医药的学术体系,转化为中医药的知识元素和技术单元。这无疑是中医药发展的重要方向。

开展化学中药研究的另一可能存在的价值是,现代医学应用化学药物正面临着诸多问题,化学中药研究的结果,不仅仅是中药数量的增多,而且是传统中药质的飞跃;不仅可以丰富和发展中医药学,而且还可能对现代医学、现代药物学的发展带来新的思考,使化学药物在现代医学体系中应用时增加其个性化治疗的精确性,防止化学药物的毒性作用、过敏反应和其他副作用,减少药源性疾病,更多地为病人带来康复的福音。

综上所述,开展化学中药研究对于促进中医药学的发展和为现代医药学发展提供某种思考,都有着积极的意义,必将得到这两个学科有识之士的广泛关注和参与,尽管我们深知,一项开拓创新的事业总会遭遇许许多多的曲折甚至磨难,并且可能需要历经漫长岁月的反复实践与探索,但我们坚信,这项研究定会在重塑中医药学科自信并执着前行之后收获成功的喜悦。(完)
2009-08-17 17:53 8楼
很好的文章,很有学习价值!
2009-08-17 20:07 9楼
可惜不是原创帖子,不然可以给个精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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